她把手蜷缩到眼前,定定一看,才见到她一直在发抖,那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抖动,小小的,一点一点的,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灯光一斜下来,她的手映在墙上的影子将这种抖动放大。她拼命地想让自己停下来,却无法。
这时,灯光突然一灭,她被吓了一跳,忙坐起来呵斥:“谁?”
黑暗中,有人在提着一个红色的小灯笼,那抹红就如同鲜血一般,让她打了个哆嗦。
没过多久,蜡烛又点亮,是迎柳,她拿着一盏夜灯正要过来熄灯。
夕研松了口气,黄色的灯光昏昏暗暗,印得她脸色有些发青。
迎柳犹豫了一下,举着灯笼仔细看一下夕研的脸色,见她嘴唇犯白,心底有些不安,出声问:“小姐,可要请大夫看看。”
夕研没理会她,直接道:“灯不必熄了。”她说完,又躺回去。
迎柳不好再出声,只能到外间睡下。
夕研瞪着眼,盯着木制的墙壁,脑子里不断闪过光怪陆离的世界。
有时,她见到李嫣落狰狞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有时,她见到夕云高傲地走在她前面,而她在身后一直追。
有时,她见到佛寺外的那片桃花林,桃花纷纷落下,粉红色的,而后,花瓣渐渐染红,就像一点点鲜血,落在她身上
……
最后,她突然升到高空中,不知什么东西在后面抓着她的领子,把她往上提,往上提,快速地往上提,
她的脚踩不到地板,心底慌慌的,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风景慢慢变小,她在上升,升得越来越高,
她很恐慌,想挣脱着到地面去,她宁可直接摔到地上也不愿一直往天上飞
不站在地板上,她不安心,脚下空空的,她就好像随时都可能破碎的瓷。
慢慢的,眼前的白云染成红色,越来越红,成了一旁血海。
她不再往上飞了,可她的脚仍着不了地,有东西把她钉在上边,她就像是正在晾晒的猪肉,用跟小棍子串着,挂在高高的地方。
血海分开,有人从远处过来,夕研睁大双眼瞪着。
那是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她苍白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脸色发青,白得就像灵堂上的白绫,眼睛幽深幽深,像吞噬人的黑暗。
她走到她面前,安安静静地看向夕研。
夕研在心慌,她不懂自己在慌什么。
她开口了,在和夕研说话,好多好多话,夕研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突然,身后的力量把她一放,她就掉了下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掉下来。
风在她耳边狂哄,面前的景色不断在变,她好像在一瞬间滑过几十年的时光,杂乱的一切强制性地展示在她面前,她想叫,可她却想突然没了嗓子一般,叫不出来。
那恐惧的声音压在心底,更加深了她的恐惧。
然后,她回过神来,盯着眼前的屋子。
……
“姨母,你怎么样了。”明琏见李嫣落痴傻地看着手上的鲜血,有些担忧,忙道跟前去询问。
李嫣落微微一转眼,就见到那张与李氏有七成相像的脸,她靠在里边的五指像爪子一般捏抓着身上的被子,突然,那只手一伸,五指向明琏划过去,她那染了凤仙花花汁的指甲又长又硬,直接在他脸上留下三道划痕。
明琏只觉得一道残影略过,接着是脸上一疼,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嫣落叫了起来。
只见李嫣落用手摸到明琏脸上,带着哭腔道:“琏儿,你没事吧,疼不疼,姨母方才疼极了,一没留意就……姨母不是有心的……”
她边说话,边用指甲磨蹭他脸上的伤口,她四指定住明琏的脸,大拇指的指甲沿着他那伤口慢慢地上下滑动,越来越用力,原本明琏脸上的伤口不算深,如今被她这么弄,那沟壑却深了下去,血渗了出来。
明琏只知自己脸上越来越疼,可他看不到李嫣落的小动作,只觉得疼极时想躲开,可李嫣落却牢牢地抓着他,再看李嫣落流淌着鲜血的脸,也不好直接推开。
李嫣落半边脸都划了道痕迹,那伤口扭扭曲曲地像只蚯蚓,再配上她有些阴冷的话,让人觉得心惊。
明琏也被吓到了,他结结巴巴地出声:“姨,母……你,是……”
“嗯?”李嫣落扯了下嘴角拉长声音应声。
明琏见她这样,不知为何就出不了声了。
“姑娘。”这时,去拿药的丫头端着药回来了,那丫头有些不安地低头“姑娘,该上药了。”
“哦?上药啊?”李嫣落的手指用多用了几分力“是该上药了。”
接着,她放开明琏,往后一靠,道:“琏儿到外头去坐坐,姨母现在就叫她们给你拿药去。”她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结成一块块硬硬的血茧,看起来阴森得可怕。
明琏有些心慌,以为自己又要麻烦李嫣落了,就道:“不必了,等姨母擦完药后,再结我擦擦就行了。”
她又伸出手来摸到明琏脸上,那手纤细白嫩,可在这有些昏暗的灯下,却如同白骨一般,她用指甲尖又由上而下地滑了一下明琏的脸,低声呢喃:“你的药怎能同我的一样呢?”
明琏不知何意,却也没有问,接着,就被李嫣落一推。
“先出去坐着罢。”
夕云没有跟出来,明琏就在外头坐着,没过多久,一个丫头从里屋出来,明琏忙问她李嫣落如何了,那丫头没答,直接出了房门。
明琏有些坐立不安,过了一会,那丫头从外边回来了,她手上拿了上药,放在他身边,要给他上药。
那药一打开,明琏就问道一股刺鼻的辣味,呛得他难受。
他见那丫头拿药往他脸上抹,终于忍不住避开:“这是什么。”
“这是姑娘特意为你寻的药,姑娘还舍不得用呢。”
明琏犹豫了一下,皱了皱眉,他这么一犹豫,那丫头就抹了上来,那药抹在伤口上辣辣的,还引来一阵刺骨的疼,明琏又避开了些,可那丫头却不放过他,抓着他的肩道:“少爷,这可是姑娘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