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想讲几句话劝说他们,但说不出口。面对战士们的微笑,任何言语似乎都显得肤浅。
周围的战士们开始替国王拆掉铠甲。
身穿白色铠甲的战士走上前来,是克劳斯,他作为女儿艾尔薇的唯一一名属下,竭诚尽忠至今。
“我也去当诱饵,虽不知道那头怪物有没有长眼睛,不过让旗帜随风飘扬,或许能引起对手的注意,况且这件铠甲也很显眼。”
克劳斯手上握着旗帜,被逃跑士兵踩得脏兮兮的旗帜,彷佛暗示了他们此时置身的状况。
“唉,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站在他身旁的是瓦鲁。据说这名战士能与国王最信赖的部下马克匹敌。瓦鲁这次是以艾尔薇属下的身份参战,也就是跟克劳斯属于同一队。
“可以吗?就真正的意义来说,你并不是公主的属下。”
“啊?哎,别在意啦。我在恶魔骚乱的时候也上了最前线,还不是勉强活下来了。就祈祷这次也能幸运获救吧,也祝你们好运。”
“神不会拋弃我们的,那场恶魔骚乱时,神为我们派来了英雄,我相信他这次也会改变我们的命运。”
在国王的面前,瓦鲁与副长互相击拳告别。
“天啊……”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国王发出呻吟,眼前的战士们恐怕没人能活下来。
副长与克劳斯都要成为诱饵而死。
而说要阻止黑山羊幼仔,冲进混乱场面之中的马克,不知道怎么样了。
眼睛一阵发热。
他很想说“原谅我”。
他们为了替自己一个老人当诱饵,即将舍弃前途无量的生命。
但国王不能说,他们虽然已有必死决心,但应该也有意努力挣扎求生。
既然如此——
“我要你们平安回到马提拉,届时我会给你们想要的奖赏。”
踏出步伐的克劳斯与瓦鲁回过头来。
“属下不需要奖赏,陛下。属下这条命是艾尔薇大人救来的,怎敢奢求奖赏……”
“我个人倒是希望,能让我欣赏的这小子娶到这个国家最漂亮的公主殿下当老婆呢。”
“……哈哈哈哈,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瓦鲁先生!您怎么这样说啊!”
“那么我得先给这小伙子贵族地位才行呢,我就尽力试试吧!”
“这下你说什么都得活着回去了呢,克劳斯小兄弟。”
吓得差点翻白眼,张口结舌的克劳斯,脸上已经没了刚才那种战士的决心。国王忍不住忘记一切,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陛下请。”
“麻烦你了。”
让人脱掉铠甲的国王,被战士背了起来。
“陛下,即使如此能不能逃得掉还得看运气。如果有个万一……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我只是采用了你的建议。行不通也只能说运气不好,就死心吧。”
“那么!陛下!在马提拉再会!”
副长等人骑马奔了出去,彷佛等着他们这样做,一头黑山羊幼仔改变了行进方向。
“好!趁大家担任诱饵时,我们走!”
……
在惊慌逃命的士兵造成的大混乱当中,马克慢慢紧盯前方,然后拔出国宝级武器——剃刀之刃。每当拔出这把散放清冷寒光的剑,马克永远能获得胜利。换个说法,这把剑就等于马克的胜利之证。
然而就只有今天,这把剑看起来却如此脆弱。
比起黑山羊幼仔一直线冲刺而来的庞大身躯,自己实在太渺小了。
“要是让你过去,就是陛下的大本营了,我得在这里阻止你。”
说完,马克嘴角缓和了点,那是自嘲的笑容。
对付那种魔物,马克毫无胜算,能拖住一秒钟就很值得称赞了。
就连王国战士长——名震邻近诸国的战士,这样一个男人都是如此。
“护送陛下逃走吧,你们必须为此付出性命。”
马克对不在场的人——自己的直属部下祈求般地下令。王国当中最强的士兵都留在国王身边护卫了,当然就算留下他们,也不够格保护国王躲避那种魔物的暴虐行为。即使付出性命,顶多也只能当肉盾,帮国王挡下对手的一次攻击。
不过只要能做到这点,就合格了。
他们遭受了对手的攻击应该会死,但只要能浪费对手的一次攻击,就能延长国王的性命。如果有八十面肉盾,或许有希望能让国王存活。
“抱歉了。”
定睛注视着散播鲜血与碎肉,以惊人速度不断逼近的怪物,马克对部下们道歉。他们人不在这里,马克知道这样说只是自我安慰,但他仍然不愿意还没道歉就死。
感受着地面的摇晃,马克尖锐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举起手中紧握的剑。
遇上一边践踏人类一边进逼的庞大身躯,这把剑是多么的不可靠啊。
如果是失控的马车,他能轻易挡下。就算一只老虎冲过来,他也能错身躲开,同时一击砍下它的脑袋。
然而面对黑山羊幼仔,自己能存活的可能性却非常低。
“呼——!”
马克大吐一口气的同时,周围的人潮流向产生了大幅变化。直到刚才都还杂乱无章的人马,开始避开马克移动了。马克与黑山羊幼仔之间,彷佛开出一条直线路径。
黑山羊幼仔不断踩碎人类,接近马克。
马克架着剑,巨细靡遗地观察山羊的全身,要攻击哪里才能造成最有效的一击?
他发动技能之一“要害扫描”。
然而——
“没有弱点。”
是实际上真的没有弱点,还是差距太大看不出来?这马克不清楚。
不过,他并不失望,他早就料到了。
接着他发动其他技能。
算得上是大招,可强化第六感的能力“可能性感知”。
能力差距太大,就算提升了自己的体能,能缩短的差距也微乎其微。既然如此,他想不如从别的地方下手——仰赖第六感或许还比较有用。
“来啊,你这怪物。”
黑山羊幼仔像是听到了马克的声音,一直线往他跑来,两者之间的距离眼见着越来越短。
就明说了吧。
马克很害怕。
如果可以,他真想跟周围这些士兵一样拔腿就跑。
即使启动了“可能性感知”还是没有任何感觉,就像被扔进完全无光的黑夜。
距离缩得更短,让他能细细观察黑山羊幼仔的状态。
看羊蹄上还没有半点伤痕,普通的剑很可能无法伤它一分一毫。从每次踏地时地面陷下去的深度,能判断被那重量压到绝对是当场死亡。
理解得越多,恐惧感就越强烈。
此时比起周围仓皇逃命的士兵们,马克感受到的恐惧更强烈。
但他不能转身逃走。
王国最强的战士不能逃。他解除了“可能性感知”,调整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