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白一弦觉得这名字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如今见到了他本人,才总算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白一弦刚穿来的时候,中了念月婵的七日冰心,后来念月婵就消失不见了,白一弦也再没见过她。
直到白一弦来到京城,成为京兆府尹的时候,许久未见的念月婵,让人送来那封问君可否月月念我的信,还有一粒药丸的。
当时就是这宋廉正送来的,他不认识念月婵,只是念月婵巧合的找了他来送信。
当时他还不好意思的问白一弦要银子,说是那送信的姑娘说,白一弦会给他银子。
他还曾因为捡子的羞辱,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当时白一弦就觉得这个年轻人,行事一板一眼的,极为的认真,品性不错,还有铮铮傲骨,当时对他还很欣赏的。
他回想着,当初见到他的时候情形,心中不由想着,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当真会舞弊么?
这种事,不太好说。
白一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在那宋廉正的身后,跟了上去。
一路离开同阳坊,穿过街市,最后来到了一片非常偏僻荒芜的地方。
这里号称京城中的贫民窟,一般只有非常穷苦的人家,还有大部分的乞丐,才会住在这边。
这里是掩盖在盛世繁华之下的贫瘠场所,低矮破败而又杂乱的房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饿的面黄肌瘦的人们。
到处都是脏乱污秽,白一弦这一身华丽的衣衫,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他所过之处,所有人都用一种极为的惊讶与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而在那恐惧之下,还有隐隐的期待。
有些是希望,白一弦是来行善的,给他们施舍一些吃的。有些,则希望白一弦是来这里招人的,希望能被贵人看上,将他们带离这里。
这其中各种的渴望和欲望的眼神之中,还夹杂着许多孩子纯真好奇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白一弦便再次被触动了。
以前白一弦从不关注这个,他想的是怎么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以及如何让自己的亲人,生活的更好。
如今,他做到了,他满足了。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盛世繁华之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穷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还是受着无尽的苦楚。
你说他们不勤劳吗?这其中有的是勤劳的人,可凭借自己的双手,累垮自己的身体,也赚不够一家人的生活所需。
更多的人,他们想要努力工作赚钱,都没有机会。这种情况太多了。
白一弦觉得,自己以前生活的,有些自私了。他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来享受生活的吗?
这么说,也不错。但自己享受生活的同时,他还可以帮助这些人啊。
即便他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但能帮一个,算一个,不是吗?
可能有的人,有了一定的银子和能力,就会想去帮助别人。
白一弦有些沉默的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心中一个念头,却越演越烈。
只是,就算要帮,也不是现在,他需要好好规划一下,如何能让这些人,凭借自己的劳动填饱肚子,而不是被动的接受施舍帮助。
而且,即便要帮,也要等慕容楚上台之后,如今的燕皇,还不知道对他有何意见,以及要如何对付他。
自己绝对不能留下什么把柄在他的手中,让他有了对付自己的借口。
如果自己贸然的善心大发,施舍这些穷苦百姓,燕皇的心中会怎么想还未可知。
说不定,他会以为,自己在收买人心,意图不轨?
历史上,不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么?举事之前,先收买人心,然后再去谋逆叛乱等等的。
即使自己没有这种想法,但架不住皇帝多疑,他会这么想啊。
所以,这几年,他可以先慢慢积累财富,等将来燕皇嗝屁,慕容楚上台,他便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是,去帮助更多的人了。
白一弦一边想,一边跟着宋廉正,来到了一座破败的土庙之中。
一年多前,宋廉正银子被偷,生活无以为继,也无处可去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
土庙原本就有些破败,如今比一年前,更显破败了。
宋廉正走了进去,将地上的一个破蒲团拾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土,坐了下来,看着那石像,喃喃的说道:“想不到,我最终还是无处可去,又回到了这里。”
只不过,与一年前不同的是,一年多前,宋廉正是心怀希望的。即便银子被偷,他也不曾绝望过。
因为想到日后的科举,他笃定以自己的才华,一定会高中。到时候,还用愁什么吃住?
可如今,他参加了科举,也确实高中了,但却比一年前,还要令人绝望。
他被判舞弊,终身禁考。
宋廉正目光之中露出悲伤绝望之色,说道:“若世间当真有神明,当知我是冤枉的。可是无人信我,也无人能帮我。
可怜我十年寒窗苦读,竟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也没差。
因为他们除了读书,其他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什么生存技能和本领。
并且,一个个的还自视甚高,坚持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认为除了读书当官以外,其他所有都是下贱的。
很多读书人的梦想就是能高中,当官,哪怕从十六考到六十,也坚决不肯‘自降身份’去做别的。
一旦这个出路被断绝了,他们什么都不会,好像失去了信念一般,连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这么一想,到有些说不清,所谓书生,对于这个世界,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了。
白一弦在外面看着宋廉正,他并不知道白一弦和言风跟着,独自一人的时候能说出自己冤枉的话,可见他应该是真的没有舞弊,只是被人冤枉连累的。
白一弦因为之前对他的印象不错,所以还想着不然就帮他一把。
但当宋廉正说出,当不了官,活着便没什么意义的时候,他不由皱皱眉,突然没有帮他的心思了。
白一弦并不喜欢宋廉正的这种心态,这世上的出路千千万,就非得只有科举当官这一条么?
这条路被堵死了,就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了?如此偏执,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这样的人,即便当了官,怕也会看不起穷苦百姓的吧。
因为他从心底里,就瞧不起除了当官以外的任何工作,这就代表了他看不起做这些工作的人。
他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些人,如此一来,又如何指望他日后当了官后,能去做一个好官,爱护百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