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雷声预示着一场豪雨,果不其然,我还来不及回到落脚的客栈,已被匆忙的雨点追上,原本神思恍惚步履缓慢的我,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催促着加快了脚步。Www..Com这说来就来的雨似乎是有意要使我为难,刚一看到客栈的影子,心中松口气之际,脚下却唱反调地突然一绊,手中的药飞到了一边不说,我自己也没有幸免,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我吃痛叫一声,想去把药包捡回手上,手刚伸出去,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双白色的鞋子,被雨水濡湿的道路上满是泥泞,那双鞋却纤尘不染,我顺着那双鞋以及月白长衫往上望,看到一张略微苍白却极为精致的脸,一时默然。瓢泼而下的无根水被来者撑起的纸伞隔在外面,不知为何那时的意识竟有些渺远。我含混地觉着自己仿佛不是现在的自己,却又辨不清究竟是几岁时的字迹。
“怎么这么不小心。”清清凉凉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责备,又似乎无甚悲喜,“给本君的药都弄湿了。”月白长衫的青年说着蹲下身子,一手勾了药,另一只手则向我伸过来,我看他一眼,在他的搀扶下爬起,却已是满身泥泞。
“这药浸了水不知是否影响药效?”帝君大人勾着唇角,眉眼却淡漠,我知道他是故意欺负我,却毫无办法。
我极委屈地看他一眼,咬着唇叫了声帝君,便不再说话。心想他若出现的更及时一些,在我绊倒前便将我救下,可比现在责备我要好的多,而且一想到他这个时候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药而不是我,便有些受伤。
“快回去吧,我等你很久了。”说着把药放到我手上,而他因此空出来的那只手则紧紧拉上我,不等我说什么便自顾自往前走。
我一路无话,眼睛却有些刺痛,回到客栈的房间里才发现,眼睛不经意间红了一圈。Www..Com
吩咐小二备了热水洗个澡之后,换上了干净衣服,磨蹭着去隔壁房间,进门之后看到月白长袍的青年正坐在窗边自己跟自己下棋。窗外的雨声断断续续,不时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模糊的雷声,青年落了一枚黑子之后,仿佛突然间凝神听起了雨声,手中的白子似乎是要落下,最后却又迟疑着收回到了棋盒里。而我在心里暗暗怀疑他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棋盘。
半天,他头也不回地缓缓开口:“过来,陪我下盘棋。”
我这才抬脚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眼光扫了一眼刚刚的棋局,发现白子早被围尽屠光,现下往何处落子都是徒劳。
“雪时棋艺不精,怎敢与帝君对弈。”我伸出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棋盘上圆润如玉的棋子,没有应他的要求。
其实也不是故意要拒绝他。
我少年时代的性格较之同龄人来说有些活泼,父亲为了磨我的性子,便请了四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教导琴棋书画,想把我往大家闺秀的方向培养。这招还真真有些效果。对于音律和诗书我兴趣颇浓,再加上我遗传了父亲过目不忘的本领,以至于10岁时教我诗书的师父泪流满面的表示,他们已没有什么可以再教给我了,父亲为此很是欣慰。可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下棋与画画方面我却很让那两位师父忧心,尤其是这围棋,虽然背了无数棋谱,最后将看棋练成了一等一的好手,可每每遇到自己亲自上阵,却成了完全的半吊子。后来师父他老人家这样说我:“人总说‘旁观莫问局中事’,可到了你这里,旁观起来反而比自己置身其中时来的清楚。”
“那是因为背了太多的棋谱,面对四方的棋盘时,心中铺展开来的全都是定局。所以面对变幻莫测飘忽不定的棋局时,便有了太多的顾虑罢。”我这样答他。
就像是观棋与下棋一般,我这个人,常常自负看世事看得透彻,看人心也清透,可事情一旦落到自己的身上,就是一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迷糊样子了。
“……只当是怡情了。”帝君他老人家自然不知我不愿与他下棋的缘由,照例驳了我的请求。我无奈,只好择了白子,与他对起弈来。
遇上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自然漫不经心,这是人之常情,再加上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便想起白梓轩,没有一会儿,帝君的黑子已堵上了我的最后一个活眼。
就这样,完败了将近10局。
“帝君,就雪时的理解,游戏嘛,自然是要有输有赢才有意思,而且既然是为了怡情,一味地输的那一方大概是不好受的吧,这样也达不到怡情的效果。”玩到最后,我稍微有些较起真来。我本是个对输赢不怎么看重的姑娘,可是一连输了这么多次,那心底宛若陈年老窖的好胜心还是被激起来一点——但凡有些气节的人,在这种状况下大概都会被激发起来吧。
“您老一直赢下去不是也很没有意思?”我这样问他,意图在于暗示他稍微放水给我。
“可我不这样觉得。”帝君他老人家眯起眼睛,“无论赢你多少次,我都觉得很有意思。”
听到帝君他老人家的话,我的头不由得栽了一栽。
“帝君真是……”变态这个词差点就脱口而出,但看到对面青年笑意盈盈的表情后,不由得身子僵了一僵,随后扯出一个笑来,“……英明啊。”这般叹道。
“雪时不必这么赞叹为夫。”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很明显已大方地受了这一赞叹。
“为夫觉得,如果雪时的心思再多一分在这棋局上,应该不会输得如此惨烈。”一边这样说一边撑着腮盯着我,眼睛里写满了“你心里有事,趁早招了吧”。
我躲闪着他的目光,手不自觉得捏紧了衣角。
“今日在街上,偶遇到了我家师父,帝君大人大概不认识我师父,他在草箩很有名气……”我这般道。
“哦?你可从未向为夫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师父。”帝君有些不满。
“帝君未曾问过我,所以……”
“那今日既然遇上了,为何不将他引见给为夫?天地之大,能在此相遇也是缘分。”
“师父他着急赶路,大概没有时间吧,而且,帝君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雪时还真是为夫着想呢。”
说到这里,对面青年的语气里已有些寒意。这一问一答虽只是漫不经心的对话,不知为何我却有些害怕,只觉得脊背发凉,手心里也早湿润一片。而至于为何害怕,又有些想不清楚。
窗外的雨声渐小,青年的声音伴着淅沥雨声幽幽飘入我耳中:“雪时,你直到现在都在怕我吗?”
我的身躯为这话稍稍一震,猛然间抬起头来,看到一副寒凉如月的清俊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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