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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儿,不得无礼。”周夫人轻斥了周清芷一声,又笑着对襄荷道,“你别怪她,这丫头这些日子憋坏了,又总想你们这些小姐妹,可惜见不到你们,昨儿还跟我念叨你呢,你能来,她其实最高兴不过了。”

襄荷哪里不知道这些,周家被控制了半年,周清芷便被生生关了半年,以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憋出忧郁症都不算稀奇,别说叫声臭丫头,叫什么她也不会怪她啊。

她笑笑道:“我省得的,夫人。如今不是风雨过去了么,再过几天,朝廷的旨意也该下来,到时她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了。”

周夫人神色一顿,没有说话。

周清芷原本见到襄荷的好心情立时去了一半,坐在周夫人身旁,托着腮担忧地道:“这……也说不准啊。傅家黄家的案子都办了,如今就我们家还悬着,王爷,不,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夫人摸摸她的脑袋,语气坚定:“芷儿,相信娘,你定会平安无事的。”

周清芷沮丧地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高兴了起来:“对哦,娘,皇上以前跟咱们家关系挺好啊,以前在书院读书时还跟您和爹是同窗,要不然也不会提出让郡主姐姐跟大哥定亲,可惜还没定下来就……娘,那现在这亲事还算不算啊?”周清芷抬头问周夫人,也没顾忌襄荷还在这儿,就说起了自家的家事。

周夫人朝襄荷歉意地笑笑,随即对周清芷道;“这个可不由我们做主。”

周清芷点点头:“也是。”

“唉,净说这些做什么,好不容易你们姐妹相聚,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吧,我就不碍你们的眼了。”周夫人笑笑说道,便要离开。

周清芷调皮一笑,没出口阻拦。

襄荷起身施礼。

周夫人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施施地远去。

看着周夫人远去,襄荷才转过头开口道:“清芷,皇上……跟你爹娘很熟么?”

周清芷托着腮笑:“是啊,皇上以前在书院读书时和爹很交好呢,娘当时又是女院最出色的闺秀,据说娘当年之所以能嫁给爹,也是多亏了皇上帮忙呢!你知道的,我娘出身满是武夫的姜家,所以刚开始祖父祖母并不怎么中意娘呢,可是爹对娘一往情深,当时还是端王的皇上又极力撮合,爹和娘才走到一起。”

有着这份旧情在,皇帝应该会善待周家吧?周清芷这样想着,脸上的忧愁便刹那飞走了。

襄荷低头思索。

“臭丫头,怎么又走神了?我攒了好多话要跟你说呢!”见襄荷低着头沉默不语,周清芷不满地娇嗔道。

襄荷抬起头,强笑一声,旋即却又沉默下来。

周清芷这才看出襄荷的异样,皱着眉道:“臭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瞒着我啊。”

“没事。”襄荷摆摆手,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但……太失礼了……”

周清芷嘟着嘴不满:“什么失不失礼呀,你怎么也学我娘那一套。想问就问,我又不会吃了你。”

“既然你爹对你娘一往情深,为什么还会有妾室?”襄荷闭着一样一口气问完。

这个问题看上去很好笑。

这是三妻四妾的男性为尊的封建社会,男人有妾简直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周冷槐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说,或许所谓的一往情深,只是说男人喜欢这个女人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他同时喜欢别的女人。

所以,襄荷问的这个问题,如果换成不相关的人听到,一定会觉得可笑。

但以襄荷最近搜集的关于周冷槐以及周夫人的信息来看,这问题却一点也不好笑。

周清芷说的云淡风轻,但周冷槐与出身武将世家的姜家女儿姜素馨的恋情,当年也曾轰动一时。

周冷槐父母看不上姜家,姜家又何尝看得上周家?据说当年姜素馨父母上门,周老太爷和老太太自恃清高,慢待姜氏夫妻,使得姜氏夫妻气急拂袖而去。

事后,周冷槐为了说服父母而长跪不起,姜素馨也因父母受辱而不忿,但周冷槐执意挽回,姜素馨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与周冷槐一起努力克服种种阻碍,最终才得以长相厮守。

故事的前半部分如此感人,如果只听这部分,襄荷绝不会想到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就是如今的周院长和周夫人。

虽然如今还是奉行一夫一妻多妾的男尊社会,但由于前朝谢琰这个穿越者的蝴蝶效应,以及谢琰时期涌现的众多彪悍女性人物,如今的女子地位其实比真实历史上要高得多,有身份的男子也不是个个三妻四妾,像书院的许多山长哪怕花甲之年也只有一个老妻陪伴。

事实上,只要两人有感情,什么规矩什么不得已都是狗屁,皇帝都能一生只一人,男人纳妾无非是想纳罢了,什么理由都是借口。

所以,襄荷以为,按周姜两人故事的前段来看,怎么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周院长妾室通房好几个,周夫人端庄大度不嫉妒。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襄荷默默想道。

仿佛过去很久,周清芷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襄荷睁开眼。

周清芷吸了吸鼻子,整个身子无力地趴到在软榻上。

“都是那些贱女人勾引我爹!”半晌,周清芷冒出这么一句。

襄荷默然,很想回她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但周清芷显然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为父亲寻找借口,因此理了理心情后又沮丧地道:“其实,还是因为娘刚嫁过来那三年一直无出……祖母十分不满,父亲也是迫不得已才纳了妾。”

襄荷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不由仔细问起来。

周清芷也不避讳跟她谈起爹娘的私事,或许是因为这些话憋了太久,襄荷一问,便像倒垃圾似地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祖母本来就不满母亲,后来母亲三年无出,祖母便逼着父亲纳妾。父亲是孝子,迫于无奈只得纳了妾,可纳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无所出,后来还是娘先生下大哥,

宋姨娘才有了身孕。”

襄荷道:“只有你娘和送姨娘有过身孕?”

周清芷丝毫没察觉到什么,趴在软榻上的小脑袋上下点了点。

襄荷屏息不语。

告辞了周清芷,襄荷心里乱乱的,一时觉得自己所想太过荒谬,一时又觉得无比接近真相,然而无论真相是不是如她所想那样,局势已不是她所能影响的了。

又过了几日,一些消息灵活的人家已经得知了新皇对周家的处置。

毕竟违反了大周律令,不能一点不罚,因此周家被罚了许多财帛,更重要的是,周冷槐作为周家一家之长罪责最重,人品上有了瑕疵,再难担当教化重任,因此新皇示意周冷槐主动请辞儒院院长之职。

不过这也是做给外人看的,据说这不过是暂时之计,等过几年事情逐渐过去,周冷槐文名渐复时,新皇便会安排人为他造势,好让他顺势重回儒院院长之位。

这些据说,襄荷都是从周清芷那里听到的。

周清芷对于新皇这样的处理不算太满意,但相比半年多来连院门都不能出的日子,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上不错,因此对襄荷说出这些时,她还是笑意盈盈的。

周家案件有新皇新派任的钦差亲自审理,到了正式审理那日,襄城县衙衙门大开,钦差端坐中堂,县太爷与县丞等坐在下首,衙门前挤满听审的百姓。

审理时,主审的钦差大人将周家及周冷槐罪责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果然如传闻所说,除了罚了些财帛外并无其他重罚,而周冷槐也在堂上当众请辞儒院院长之位。

至此,周家一案似乎终于尘埃落定。

挤在衙门外遥遥望着的襄荷想到。

可是,心中却总有股不安挥之不去。

周冷槐主动请辞后,门外听审的百姓们不由纷纷为之叹息。海运一事虽说为朝廷律例所禁,但终究于民无害,相反襄城还有不少人家以此谋生。再加上周冷槐在襄城一向声望颇隆,因此百姓们对于他因此事受罚请辞,态度多是同情为主。

看到百姓们这般反映,钦差大人便眯眼扬声道:“退堂——”

“大人且慢,民妇要状告堂上之人!”

一道凄厉尖锐的女声如锐利刀刃,刹那截断钦差大人的声音。

堂上堂下一片哗然,纷纷向声音来处看去。襄荷心中一突,目光随着众人转动,看向那发出声音的人。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堂下听审的百姓之中,一白衣素服的中年妇人越众而出,盈盈拜倒。

“民妇宋巧儿,状告周冷槐十八年前强纳民妇为妾,以致逼死民妇父母双亲!”

白衣女子面色悲戚,吐出的话语却如惊涛骇浪,搅乱方方才要平息的风雨。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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