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便赶紧将身子往旁边一侧,避过孙氏跪着的方向。.最快更新访问:。
兰郎中和刘寄奴也来到了‘门’口,见孙氏这副模样都吓了一跳。兰郎中想要将孙氏拉起来,可想想她平日见了男子都要保持三米远的样子,便又有些下不了手。
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孙氏跪着,兰郎中便道:“她婶儿啊,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咱好好说,襄荷人小,受不住这么大的礼,你这不是要折她的寿么?”
“娘!”宁霜也喊起来,声音里满是痛苦,“你快起来!”
孙氏跪下后攥着他的姿势有点别扭,宁霜便一边喊一边使劲儿挣脱她的手,甫一挣脱便蹲下|身子,双手探至孙氏肋下要将她拉起来。
“别拉我!”孙氏打掉宁霜的手,转头见襄荷退了几步远,也不理兰郎中的话,不仅没起来反而膝行至襄荷身前,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一把抱住襄荷的双‘腿’。她眼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哭着道:“小荷,婶婶求求你,你去书院求求山长们,求求他们让霜儿进书院吧,婶婶求你了!”
“娘!别说了,求求您别说了!”宁霜也落下泪来,一边落泪一边又要去拉孙氏。
襄荷都快被孙氏搞懵了,想要挣脱孙氏,却发现她抱地死紧,而且一副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样子,待听到她的要求后,她更懵了:“……求山长?”
“对!”孙氏猛地点头,还流着泪的双眼蓦地发亮,“你去求山长,就说你不进书院了,把那什么令的机会给霜儿用,让霜儿进书院!”
很快又想到什么,她补了一句:“小荷你放心,只要你帮婶婶这一次,婶婶死也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宁家上下也都记着你的好。将来霜儿中了举做了官,婶婶定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保准比你在书院自己找的强上百倍。”
兰郎中再也忍不住,也不想着为孙氏留脸面了:“孙寡‘妇’你疯了吧,都在胡说些什么!”说的好像他闺‘女’去书院就是为了找男人攀权贵似的,他闺‘女’才七岁好么!
“义父,先进屋。”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影,刘寄奴眉头紧锁,赶紧对兰郎中道。
兰郎中抬头,就见槐树林里钻出几个人来,俱是秀水村的村民,有些还扛着锄头,想是下田归来,路过槐树林前被孙氏的哭声引来,打头的那个还是赵大虎。此时,那几个村民都好奇地看着兰家这边,有那好奇心重的已经远远地喊了起来:“这咋回事儿啊?秀才娘子咋还跪着啊?”
孙氏平日在村里为人最是矜持,别说下跪,等闲连求人都不肯的,尤其是求对她来说是泥‘腿’子的村民们,那对她是莫大的侮辱,也因此,那些村民见她下跪的模样才这样惊奇。
眼见躲无可躲,且孙氏仍旧牢牢抱着襄荷大‘腿’,哪怕宁霜在一旁掰她的手,也是一掰下便又立刻缠上去,就像寄生在树上的藤萝,紧紧地勒住赖以生存的树木。
而此刻,见几个村民靠近,孙氏原本还有些凄婉的哭声变得有些凄厉,“小荷我求求你、求求你……婶婶这辈子没求过人,我只求你这一次!只要帮婶婶这一次,婶婶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啊!”
那几个村民已经到了‘门’口,听见孙氏的话,都大感惊奇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几人里头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这男人叫做田四儿,说来与田菁祖上还是一脉,只是如今早已出了五服,没多大亲缘了。他身形瘦小,贼眉鼠眼,是秀水村少有的不上进人,为人最是好吃懒做,以致三十来岁了都还没娶到媳‘妇’儿。
此时那田四儿便怪叫起来:“哟,宁嫂子这是干啥呢?咋扒着人小荷大‘腿’不放咧?我咋还听着啥求不求、当牛做马啥的……”,又看了看刻意跟孙氏隔开距离的兰郎中,心里便有丝邪火冒了上来,随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哎哟我晓得了!宁嫂子别是动了‘春’心,看上郎中,要给人小荷当后娘人不答应吧?!”
孙氏的哭嚎声登时卡在了嗓子里,像只猛地被人捏住嗓子的鹌鹑。
田四儿还在嬉皮笑脸:“我说嫂子,别看四儿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上赶子的不是买卖啊,咱村里谁不知道郎中爱极了小荷她娘,为此当年赶走了多少上‘门’说亲的媒婆哟~”
说到这里,田四儿口‘吻’里的酸味便怎么也掩盖不住了,拿眼酸溜溜地瞥了一眼兰郎中,随即又朝着孙氏道:“嫂子你是有身份的人,哪能学那乡野泼‘妇’也来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再说你的劲儿没使对地方啊,求小荷管啥用,这事儿还是爷们儿做主,以嫂子这身段这脸蛋,搞定个把男人还不是那啥、那啥——手到擒来!”他似乎为自己用对了一个词而洋洋得意,绿豆小眼不住地在孙氏身子上来回逡巡。
田四儿家里穷,犯懒不上进也就算了,还又嫖又赌,有点小钱要么进了赌坊,要么进了窑子,家里就没有过隔夜粮。十里八乡都知道他的德行,因此自然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糟践,他知道自家情况,倒也知趣地不去妄想娶个黄‘花’闺‘女’了,就想着能娶个模样俊俏的小寡‘妇’也行。
十年前宁秀才刚死的时候,他就打上了孙氏的主意。他觉着自己虽然家里穷了点,但好歹年轻力壮,模样也不算太寒碜,愿意娶孙氏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那是孙氏的福气。可没想他一登‘门’说了来意,孙氏直接拿大扫把把他打了出去,还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让他如何不恨?
依他的心思,那是恨不得把孙氏绑了卖到窑子里去,可他这人向来是有贼心没贼胆,平日也只敢小偷小‘摸’,而且还不敢偷本村的,因此这把孙氏绑了卖窑子的计划也只能想想。但真就如孙氏所说,他就像那癞蛤蟆,不咬人也得膈应人,不敢卖了孙氏,他就想着往她心口上捅刀,你不是最重清誉名声么?那我就败了你的名声!
可往日孙氏自持甚高,根本不与外男接触,村民们虽看不惯她那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但也深知她最看重的便是名节,田四儿造了许多次谣却压根没人信,反而被人笑他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田四儿憋了许久的窝囊气,今儿一见孙氏这般不顾形象地跪在兰郎中家‘门’口,哪里管她口里说地什么,当即就编排开来,那话是怎么恶心孙氏怎么来。
田四儿话声方落,孙氏便“嗷”地一声朝他扑了过来:“田四你这杀千刀的,敢坏我清誉,我跟你拼命!”
“啊啊!杀人了!秀才娘子要杀人了!”孙氏来势汹汹,一副恨不得生吃了田四儿的样子,田四儿一向没胆,见状居然边杀猪似的哭喊,边绕着圈躲避孙氏。
他这一嗓子立刻震破了秀水村的上空,晃晃悠悠几乎传到了村里每一户人家的耳朵里。没过多久,兰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终于有‘妇’人到了场,兰郎中便赶紧请几个健壮的‘妇’人帮忙把孙氏制住,自己和几个后生三两下压住了田四儿。
“这是在干啥?!不成样子!”村长拄着个龙头拐杖,一拐杖打到田四儿‘腿’上,“四小子你咋就不消停一会儿,整日惹事,今儿居然还惹到秀才娘子身上了!出息了,啊?”
村长也姓田,论辈分田四儿还得叫他声大爷爷。田四儿挨了村长一拐杖,虽然不太疼,却觉得自己委屈大了,当即指着孙氏道:“大爷爷你可不能冤枉我,哪是我招惹秀才娘子啊。我不就是看她跪在兰郎中‘门’口,抱着人大‘腿’,还说什么当牛做马的,就当她看上郎中想进兰家‘门’儿么?要不她跪人家‘门’口干啥?”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中便有些眼神不对了,探究的眼神在孙氏身上扫来扫去。
“田四儿你血口喷人!”孙氏气得眼都红了,但看着周围围观的村民,她又竭力让自己的气消下去,转眼做出一副悲痛‘欲’绝泫然‘欲’泣地模样,‘抽’噎道:“妾身恳求诸位村老为我做主,我宁孙氏一辈子清清白白,生是宁家的人,死是宁家的鬼。若今日让田四儿这无赖污了名声,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去下头给相公请罪去!”
这话说的决绝又贞烈,村民们都有些被震住,加上孙氏平日的为人处事,其实倒真没几个人相信她是寡‘妇’思‘春’想另嫁。恰这时兰郎中也一脸不情愿地道:“四儿兄弟误会了,大家伙儿又不是不知,我心里只有我那死去的婆娘,哪里会想着续娶的事儿。”又看了一眼孙氏,也不愿亲热地唤她“她婶”了,“孙氏是别有所求。”
凭孙氏之前那些话,兰郎中是万分不想给她解围的,可若不解释,便要由着人瞎猜他跟孙氏的关系,别说孙氏不愿意,他还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