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唐子柔只是个引子。
或许阅历还是个催化剂。
但那道身影确确实实就这么倔强的站在那里。
王五道:“既再无可见,琴姑娘何不三思后行?既给吴国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琴诗意叹息道:“诗意一生受人摆布,女儿身家又谈何机会?”
王五见她真情流露,不由真切道:“王某一介武夫本也不懂诸多道理。但王某却知一事定然无错。那便是倘若心中已然有所追求,就定要坚持下去,哪怕道路艰辛亦不断言放弃。届时无论有何困难挡于身前,也摒力除之,如此终有一天会有所成。”
琴诗意一愣,云收雨歇道:“王大哥竟如此有见地,诗意受教了。”
王五不好意思道:“王某也没读多少书,但自小为了保命不得不勤练武功,这才有了今天薄名。所以道理王某所知不多,但这一条确实乃王某切身体会才可厚颜说得出口。”
“王大哥不知诸多道理皆从生活而来,这样的道理才最动人心。”琴诗意顿了一顿,接道:“那诗意便愿如王大哥所言,给吴国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王五大喜:“请姑娘移步!”
“非是如此。”琴诗意轻轻摇头,指着衙门大门道,“请王大哥开此大门。”
这门就在她眼前,她又如何开不得?那只是要王五表个态度罢了。
“这…”王五面露难色,这琴姑娘不是已然改变心意,怎么还是要开门?
琴诗意道:“王大哥莫要担心,诗意仅仅只是想出去看看,略尽绵薄之力。断不出城也便是了。”说完心中微微一叹,不由得漂浮起一个人影出来。
主动开门与请求开门、开衙门而不开城门,倘若是她,那也定然立刻就会知晓自己心意,何须还要多此一句,定然已是笑嘻嘻的为己开门罢?
王五一喜,再毫不迟疑伸手推开那沉重衙门。
门外百姓本就嘈杂不堪,眼见衙门要开,顿时诸多言行又上升了一个档次,直教守门士兵赶忙搭起人墙奋力抵挡,心中暗道里面的官老爷啥时不开此时开,当真是苦不堪言。
可谁知百姓们忽然猛地一停!好似时间猛地定格!
从那大门里走来一道俏丽的白色身影,所有见到的人内心中仿佛一道清爽秋风。
那道身影一言不发,只是那么轻轻前行,所过之处,尘埃滞空,百花黯然失色。
百姓哗啦啦岔开一条仅供一人前行的道路---竟是不由自主做出行为。
一书生情难自己喃喃道:“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王五等一干人等早已做好要保护琴诗意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在开门的瞬间,那琴姑娘就那么微微一挺身,全身气质又变,施施然就那么走了出去,竟然半个字都不用说就已平息门外诸多声音。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就冒出一个念头:得此佳人,夫复何求啊?但马上又转念道:看不清面容已然如此,那真面目之下又会是如何?
知县大人却同时心中苦笑:难怪人家慕容公子非得此女不可,原来只因此女当真是倾国倾城。
琴诗意就这么轻柔走上街道,穿过市集,步上城墙。她就好像一支竹筷嵌入水流,但有她所过之处,百姓无不鸦雀无声,让道而行。
城墙之上,风势劲猛,吹的她身姿更加凸显,一身白衣凡有丝带处无不高高飘起犹如仙女下凡。
琴诗意用一只玉手捻住帽沿,举目远眺,但见视野所及,尽是兵马。而在人墙之后,树林、山丘,不一而足,自己想要看得更加远,更加细,却也做不到了。不知为何,她看着那湛蓝天空,青绿树林,又叹口气。
越国阵营处猛地响起一阵号角,琴诗意所在城脚下士兵一阵慌乱,赶紧收起武器纷纷退后,露出下面一小片空地。
一白一黑从越国阵营中奔出,马背上分别两个人影依稀可见。
“全体弓箭手准备!”
这道命令两国同时而下,城上城下气氛为之一肃,剑拔弓张。
只有那两名骑士和城墙少女不受影响。
待到近处,那白马骑士对着黑马骑士说了几句。但闻那黑马骑士虎背熊腰,手持长戟猛地开口道,“城墙上所立姑娘,可是姓琴?”
气势雄浑,声音清晰的传递上来,赫然是一名威武如斯内功精湛的善战将军!
琴诗意对身边护她周全的王五附耳了几句,王五顿时气运丹田回道:“正是琴姑娘!”
那黑马骑士没等白马骑士交代,私下喊了一句:“那边说话的可是王五王将军?”
王五一愣,没想到敌军人马竟认识自己,当下回到:“正是王某。”
黑马骑士道了一句:“大刀王五,久仰大名!待有鼓起,盼有一战!”
身后越国士兵顿时齐齐手里兵器往地下一击,发出一声整耳欲聋的震响的同时助威一声:“喝哈!!”
军队浓厚的嗜血气息扑面而来,王五眉头一皱,答道:“城下何人!?”
那黑马骑士道:“越国安东将军,董啸虎!”
竟然是董啸虎!?他安东,我镇南,迟早会有一战。王五正待要开口,却见琴诗意挥挥手,又附耳了几句。王五点头照做:“琴姑娘说,见过董将军。敢问边上白马之人可是慕容公子?”
那白马骑士同样对董啸虎说了两个字,董啸虎这才开口道:“正是!”
随着两个传声筒话音一落,城墙上所有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猛地挪向那白马座上之人。
但见他约十六七的年纪,面如冠玉,腰间斜挂一长刀,一身银甲闪闪发光隐约间还能看到干涸敌人血迹,整个人影腰背挺拔,俨然是一名英气勃勃的少将军肃杀气派!在看他一头黑发如瀑毫不遮掩,俨然长到腰际,比之琴诗意也不遑多让,这又给他的观感上多了几分妖媚。
如此矛盾偏偏集于一身,也难怪战场上已然名声在外,叫什么却都不合适,只好尊称一句“慕容公子”。
琴诗意和慕容公子隔空对视了一眼,王五得了传音后开口道:“慕容公子要攻城便攻城,勿要再要扰民。”
那边董啸虎也得了传声道:“琴姑娘妇人之仁,如今军国大事两军对阵。在下恕难从命!”
王五传声道:“倘若慕容公子咄咄相逼,琴姑娘这便跳下城墙,尔等便也只能空手而回!”说完,王五连同城内百姓也全都惊疑不定的看着那道清丽身影---他内功高深,声音自然也能传到城内些许范围。
慕容公子却传话答道:“兵者诡道也!琴姑娘想仅以如此一句话就阻拦我军计谋可也太过儿戏。难不成当我军均为三岁小儿耶?不若琴姑娘就此答应束手就擒,在下必允了姑娘要求,再不扰民,就此退兵,双方化干戈于玉帛岂不是好?如若琴姑娘不答应也罢,欲跳墙,那跳了便是,在下奉命带回姑娘,生了也是带,死了也是带,对在下而言任务已然完成已然足矣。届时收敛琴姑娘尸体还能省了在下一番功夫,其后再与董将军各凭本事,攻下此城,军功有了,任务也有了,两全其美,如此甚好啊!”
一番话连消带打,毫不退步,隐隐中夹带幽默,看似商量,实则凸显了极度信心。
越国士兵士气再涨,齐齐一喝“必胜!必胜!”
这慕容公子军队作战经验竟然如此丰富,敌将叫阵都能暗合心理攻击。莫不是从娘胎起就阅尽兵书,从识字起就带兵打仗?
琴诗意眉头紧蹙,慕容公子太难对付,她空有满腹经纶却完全不对路数,试着稍显威胁,可对他们军人而言完全不算什么。只得无奈转身,借王五之口继续传音道:“如此便各凭本事吧!”
双方将领不在对答,纷纷回营。
但众人皆知谈判已然破裂,再下来,那就只有真刀真枪了。
琴诗意对王五歉然道:“诗意已然尽力,但还不可得。”
“琴姑娘已然做了许多。”王五笑道:“攻防就攻防,尽管放马过来!我们难道连三日都守不得?再者,我们急,那慕容公子就不急?依王某看,他们也知拖不了我军大将军不了多久,否则又怎会一见姑娘愿意说话,就立刻策马出营?他们也想速速得手,兵不血刃。”
“被王大哥这么一说,诗意也隐约觉得该是如此。”琴诗意微笑道。
两人边说边下城墙,却见墙角下跪满了百姓,静悄悄、黑压压的一片,既不哭天喊地,也不争抢道路,场面实在诡异!
当先有一百姓见到两人,忽地高呼:“琴姑娘体恤我等以身相挟,我等跪谢!谢琴姑娘!”
“谢琴姑娘!”
“谢琴姑娘!”
琴诗意一惊,连忙抬手去扶:“切不可如此!切不可如此!”
但随之那百姓硬跪不起,旋又声音更高了许多:“请琴姑娘再为我等百姓考虑,请琴姑娘出城投降!!”
“请琴姑娘出城投降!”
“请琴姑娘出城投降!!”
“请琴姑娘出城投降!!!”
一声连着一声,渐渐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