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韬脸上的倦容和不悦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所以没有人敢轻易答话,只有林修德慢慢开口,将冯远如何伤人的始末说了一遍,林韬这才淡淡点了点头。
随后他就看向冯远,不耐烦地道:“冯巡城卫做事不牢靠,他儿子也是个混货,把人给我丢到大牢里去,其他的事情,由我跟冯巡城卫说。”
就这么两句话就把人给处置了,众人也不好多说话,私心想着这事雷声大雨点小,好戏看不成了,该消停回去睡觉了。
谁知冯远那厮却开了腔:“林大人,这事真不怪我一个人,你就不问问你的姨娘为什么这么晚还从后门溜出去么?”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心中有谱的人也有点诧异,别说是心中没谱的人了,尤其是林韬,简直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问懵了,他两眼直直看向冯远,半晌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氏见状心猛地一横,瞪了一眼冯远,然后缠上林韬的胳膊道:“这傻小子什么话都敢说,他这是打了人想脱罪呢,老爷,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屋歇息吧。”
林韬脑子只消转了一转,就几乎明白过来,他哪里还有心情回去歇息,猛地拍案而起道:“马姨娘呢!把她给我叫过来!”
“含珠伤得不清,这会昏睡不醒,老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周氏搀住了林韬,欲扶他出去。
林韬用力甩开她的臂膀,脸上已经多了三分愠怒,也不管周氏还怀着身孕了,张口训斥:“你三番两次阻挠我,可是知道什么内情?这个家从来都是你操持着,我本对你十分放心,可是如今看来,你却有事瞒着我!”
周氏面色一愣,心知自保要紧,哪里还顾得上马姨娘,遂低头抹泪:“老爷你也不是不知道,妾身素日里深居浅出,自从怀了身子之后就更不过问府里的事情了,不是妾身隐瞒什么,而是妾身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妾身只是想让含珠休息会,你是不知道,她被这小子用菜刀砍了肩膀,疼得说不上话来了!”
林韬在气头上,早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思,管她马姨娘伤成什么样,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着人。
没办法只好命了四五个婆子把马姨娘抬了过来,众人一看,着实伤的不轻,一刀正中肩头,包扎的纱布已经被血染得通红。马姨娘脸色蜡黄,有一搭没一搭地喘着气,两眼紧闭着似乎要断气了一般。
林清和看罢倒抽了一口冷气,想到若是这一刀砍在自己身上,那也离死不远了。没想到冯远竟然下得是死手,若非马姨娘身量高一些,恐怕这一刀砍得就不是肩膀而是脑袋了。
林韬皱眉看了看马姨娘,也明白人都成了这个样子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可是冯远还好好的,不如问他。想到这,林韬瞪着冯远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今晚上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要是隐瞒着什么,就算是你爹,也别想把你从牢里捞出去。”
冯远本以为自己很有骨气,可是看到林韬冰冷眼神的那一刻,他还是打了一个寒颤。顿时一腔的傲气跑了个没影,他又成了一个怂包。“林,林大人,我看到,看到马姨娘要上一辆马车,那辆马车我认识,是凌程镖局的马车……”
凌程镖局?林韬愣了,马姨娘大晚上的去镖局做什么?
谁知冯远又接着说道:“听,听说凌程镖局的总镖头凌高峰好女色……”
哄——满屋子的人都看向林韬,转而又把目光看向马姨娘,一些知情的人都知道马姨娘有个表哥是跑镖局生意的,却没想到正是这个凌高峰。众人素来不缺联想的本事,所以很快就想象出一出奸夫□□的故事来。
顿时不少人看林韬的眼神都带了些揶揄,仿佛他头顶真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一般。
林韬此时此刻再也沉不住气了,挥袖把茶几上的茶壶水杯推落在地,伴随着咔咔喳喳瓷器碎落的声音,林韬怒不可遏的吼声响了起来:“把这个女人给我扔到井里去!”
不只是被瓷器划伤了脸颊疼醒了,还是被林韬的怒吼声给吵醒了,马姨娘睁开浑浑噩噩的眼睛,惊恐万状地看着林韬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哀嚎道:“老爷!”
林韬上去踹了她一个窝心脚,疼得她哭喊不断:“老爷,我疼!我快要疼死了!”
“你还知道疼?”林韬气得脸色发红,指着马姨娘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我这就休书一封,你给我赶紧滚出去,滚回你的凌程镖局。”
凌程镖局?!马姨娘顿时停住了哀嚎,两眼睁得老大,林韬怎么会知道凌程镖局?她的事情怎么败露了?!旋即她就看向周氏,只有周氏知道她的秘密,一定是周氏在落井下石!
“周月娘!是你,是你害我!”马姨娘又惊又痛,全身扭曲着挣扎着爬向周氏:“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跟你无冤无仇,我还帮你除掉了赵奶娘……”
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周氏。
周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立当场,这个马姨娘,这会提这个做什么?!
“□□!”管不了大么多了,马姨娘这颗棋子必须要丢弃了,不然真要惹得一身骚。周氏杏眼圆睁,指着马姨娘厉声斥道:“你行为不检点,还要拉我下水,你心肠为何如此歹毒?”
“我歹毒?”马姨娘涕泪横流,“你也不看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难道你忘了当日你是如何要挟我的么?你让你的宝贝女儿过来跟我谈条件,为的就是除掉赵奶娘,我只能照做,满以为这是我们俩个人之间的共同秘密,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情,好,既然你说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周月娘,就算是我死,我也要拉你垫背!”
周氏脸色惨白,颓然地往后一倒,林嫣大喊一声忙扶她坐下。
“马姨娘,你信口开河,我爹爹定然不会信你的诬陷!”林嫣恶狠狠地道。
啪——话音刚落,林韬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压抑着怒火低沉道:“滚回你的位子上去。”
林嫣平白挨了林韬一巴掌,顿时眼泪汩汩往下掉,周氏见状心疼的搂住林嫣哭诉:“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啊。”
真会做样子,林清和心中冷笑,曼声道:“爹爹,您平日里最是宠爱母亲和妹妹,今日她们受了这样的气,肯定一时半会想不开,说几句抱怨的话也是应该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林韬不听还好,听罢更是怒火中烧:“一个二个反了她们了,就是因为我平日里过于迁就了,才让有的人骄纵成这个样子,我要是再不整顿整顿,恐怕这个家迟早要完!”
林清和又道:“其实母亲和妹妹也是为了全家着想的,这不都是因为爹爹公务繁忙,她们怕打扰爹爹,所以才选择隐瞒的么。”
“哼,”林韬横眉瞥了一眼周氏,厌恶道:“她哪里是怕打扰我,她这是心里有鬼!她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为的也全都是自己,以前我是太惯着她了,什么都由着她来,结果她得寸进尺,贪欲无限,林家养不起这样的大佛,趁早给我滚蛋。”
周氏一听急了,林韬难道是要也把她一起赶走?那她根本无处可去!“老爷,我肚里还怀着咱们的骨肉,您就算不为我着想,也为孩子着想,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他可是林家的血脉啊!”
“林家的血脉?”林韬额头青筋暴起,乜了一眼地上的马姨娘,不由得对着周氏冷笑道:“究竟是谁的骨肉,那还不好说,我怎么知道你跟马姨娘不是一路货色?”
周氏一阵心寒,睁大眼睛看着林韬,根本难以置信会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说别的事情她不敢否定,在孩子的事情上,她还是很笃定的,她即便是再心狠,也终究从没做过辜负林韬的事情。
“爹!”眼看着周氏已经说不上话来,林嫣红着眼睛冲了上来,“娘是清白的!她那么爱爹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林韬冷笑,“呵呵,我看她爱的是林家的家财,爱的是权势吧。”说罢他冷眼看着在地上打滚的马姨娘,异常厌恶道:“把她给我扔到凌程镖局的门口,今后她是死是活,都不归我们林家管了,这样的女人,不配呆在我们林家。”
管家得令,赶忙指挥了家奴把马姨娘给抬了出去。
可是事情还不算完,林韬回身盯着周氏恨声道:“我竟然到今天才肯相信你是个蛇蝎恶人,周月娘,你一再利用我的信任,挑战我的耐心,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终于满意了吧?”
林韬说着说着,身躯便微微有些颤抖,突然他一把拧住周氏的手腕,把她拉到眼前,恶狠狠道:“你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么?”
周氏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哀哀痛哭起来,“老爷……”
林清和见状轻声道:“爹爹,母亲是有身子的人……”
林韬冷哼一声,猛地把周氏往前一推:“周氏无德,心狠手辣。从今天起将她关到祠堂,再不准踏入前院半步,待生产后赶出林家!”
“老爷……!”周氏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地。
林清和忙上前扶住了周氏,皱眉对林韬道:“爹爹,再怎么说母亲对我也有养育之恩,清和愿意往祠堂照顾母亲。”
林嫣一听也顾不得难过了,厉声吼道:“不行!不准你过去!”
林清和为难的眨眨眼,“妹妹,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执拗?母亲是我们俩的母亲,她生病了,身为长姐的我自然要守在床前尽孝的。”
林嫣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她知道林清和一定不会怀着什么好心,“我娘有我照顾就够了,不需要你,你省省心吧。”说罢她抬头叫明珠:“扶我娘回院子,我们收拾东西,今晚就到祠堂去。”
可林清和抢在明珠前面扶住了周氏,对着林韬恳切道:“爹爹,请您看在清和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答应清和去照顾母亲吧。”
林韬见她再三恳求,如此真挚,他不禁有些动容,遂点点头;“还是你懂事些,爹答应你了。到时候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谢谢爹!”林清和乖巧地点头,转而扶着周氏对林嫣道:“妹妹,事不宜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