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林清和对胡曼真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淡然感到深深的佩服,自家哥哥都跟人打架打成这样了,她还能如此风轻云淡地说上一句:我家哥哥真英雄。
林清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良久才扯开话题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胡曼真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两手一拍笑嘻嘻道:“清和姐姐,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是想问问你,林阆他昨天和今天怎么都没来学堂啊?”
竟然是为这个?林清和带着狐疑打量了一眼胡曼真,不由得警戒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胡曼真没有意识到林清和话里的戒备,反而娇滴滴地依偎上来,笑得极为羞涩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林阆跟我坐得近,这么好几天她都不来,我也挺好奇的。”
坐得近?林清和简直哑然失笑,想也不想用,胡曼真的谎话编的太蹩脚,要知道他们俩的桌子之间还隔着三张桌子呢,怎么就坐得近了?
既然她不肯实话实说,林清和也懒得跟她废话,淡淡敷衍道:“他有他自己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你自己去问他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惊讶的大喊从头顶传来:“怎么打起来了!”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林阆正挂在房梁上,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林清和上前两步。
“哇!你会武功?!”胡曼真也上前两步。
俩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胡曼真吐了吐舌头笑了,林清和无奈地眨眨眼,转而看向从房梁上溜下来的林阆,“救星,你快帮忙拉拉架吧,不然夫子都要气疯了。”
“这不是问题,”林阆一甩手,三两下奔到了冯远和胡庆东旁边,俩人此刻抱成一团在地上打滚,林阆弯腰一手抓住一个,然后用力往两边一掷,俩人就像被掰开的桃核,身不由己地被分到了两侧去。
分开的俩人已经打红了眼睛,又要厮打到一起,却被两拨人死死的拦腰抱住了。
“简直无法无天!”脸色涨红的赵敬铭擦了擦额头的汗,怒气冲冲地指着两人:“叫你们的爹娘过来,我就不信治不住你们了!”
叫爹娘还真是一个屡试不爽的方法,冯远和胡庆东俩人一听,顿时英气消了,双双化身怂包,灰头土脸地连声求饶:“夫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是赵敬铭人在气头上,哪里肯听两人的告饶,不由分说地就指着俩人旁边的学生说道:“你们俩,一个去胡庆东家,一个去冯远家,就说他们的儿子中用了,让他们即刻前来把人领走。”
要说赵敬铭说话也真是够损的,不过不这样说,怕是还请不来俩人的爹娘,但是一旦说俩人不中用了,那爹娘还不哭天抢地地过来抬人啊。
果不其然,俩个报信的学生刚去了半柱香的功夫,学堂外面就哭声闹声一片了,俩家人原本都在府上闲着呢,没想到冲进来一个毛头小子,嚷着说他们儿子不行了,不要说冯远和胡庆东都是家里的宝贝命根子了,就算俩人不是爹娘的掌中宝,那谁丢了儿子不心疼?所以两家人想也没想就抬着门板来接人了。
哭喊声绵延了一路,惹得家家户户都探头探脑地看,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人命官司。
谁知道两家人哭哭啼啼地到了学堂里,发现自家孩子毫发无伤地坐在那呢,这不是耍人么?两家人立刻就不干了,眼泪一抹板着脸就要找赵敬铭理论。
赵敬铭却把话说到了前头:“你们也不用跟我说什么,我叫你们来就一个目的,让你们把孩子给带回去,今后也不要再送来了,这样的学生我带不了,我赵某年纪大了又才疏学浅,教不起俩位公子,所以还请你们把人带走吧。恕不远送!”
说罢他拂袖离去,再也不理会这一堆烂摊子了。
两家人有糊涂的也有精明的,看着本该有条理的学堂这会乱得不像样,再看俩孩子脸上身上都挂着彩,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俩家人的反应却大相径庭。胡庆东的老爹毕竟是郡守,做人做事知分寸明理,所以立刻就对胡庆东训斥了一番,这还不够,还屈尊对着冯远爹娘道歉认错,原本冯远的老爹只是一个小小的巡城卫,按理说是不该跟郡守较劲的,但是冯远是他心头宝,他儿子挨了打,他这个当爹的立刻就得理不让人了,气咻咻指着胡常遇道:“仗势欺人啊仗势欺人,你堂堂郡守却纵容儿子行凶作恶,也不怕遭报应么!”
胡常遇好歹有些气量,本来胡庆东也被打得不清,他都已经不打算再计较了,可是看着冯伯礼如此蛮横,他只得一忍再忍,“我儿虽有错,但是他也受了伤,你若是还不满意,我便差人送些药物补品到贵府去聊做补偿,倘若冯巡卫还不满意,那胡某也无可奈何了!”
说罢他便要带着胡庆东离开,谁知冯远却不识时务地喊道:“是他先动的手!”
这一下冯伯礼可就彻底不乐意了,凭什么你打了人二话不说就要走?你是郡守了不起啊?逼急了到靖王那里参你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胡常遇!”冯伯礼冲动地拦住了胡家人,先是一番指天骂地,接着又痛诉道:“我冯伯礼老年得子,如今年年过花甲膝下也才得一子,远儿是我冯家的独苗,你们这回打了他,还不知道下手轻重,万一我儿落下个什么隐疾,我冯家跟你们胡家死磕到底!我告诉你们,我冯家不畏权贵,你不要以为自己是郡守了不起,到了靖王面前,你什么都不是!到了皇上面前,你更是芝麻大的人物,别看我冯伯礼好说话,可真要惹急了我,我谁都不认!”
任凭胡常遇再大度,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全家也是忍不了,他冷哼一声痛斥:“冯伯礼,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尽管参我,反正我行得正做的端,今天这事还没个确切呢,我儿不是顽劣之人,打人也是事出有因,你不要觉得自己占理,你真要闹,那我奉陪,到时候你可别认怂!”
“老子怕什么?是你儿子先动的手!”冯伯礼气得唾沫横飞,然后问在场的学生:“你们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我儿的错,还是他们胡家教出来的孩子无法无天?!”
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说话的,毕竟两家人气势汹汹,谁这个时候说话,都只会落得两边受气的下场。冯伯礼见没人吭声,更是认定了冯远没有犯错,愈发的信口开河:“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个交待,不然我待会就到你胡家门口闹去。”
“好不要脸!”突然一个女声响起,林清和惊讶地看着胡曼真拨开人群走上前去,昂首挺胸与冯伯礼对峙:“你儿子是个下流之辈,活该被打!”
“你?!”冯伯礼不认识胡曼真,还以为是哪里来得看热闹的小丫头,遂口不择言骂道:“臭丫头,我看你才下流,哪凉快哪带着去!”
胡常遇听了一下子炸锅了,提溜着冯伯礼的衣领啐道:“你骂谁呢?!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胡家的闺秀,也是你能骂的!?”
冯伯礼这才意识到胡曼真的身份,可是骑虎难下,这个时候认怂就不是好汉了,可是毕竟他刚才话说得难听,不免态度也就没那么强硬,“哼,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允许你儿子说下流话,还不允许我告状么?”胡曼真杏眼圆睁,显然是气坏了:“你儿子在课上调戏女学生,言辞不堪入耳,我哥哥听不下去了才出手教训了他,他倒好,把我哥哥鼻梁都打断了!”
冯伯礼是个粗人,并不觉得胡曼真说得事情有多严重,反而坏笑道:“调戏女学生怎么了?调戏她是她的福气,说明她还有点姿色能被我儿看上,要知道我冯家眼光高着,寻常姑娘也入不了我们的眼,说几句下流话怎怎么了,只要是个爷们,那就得会说下流话,要不还能算个男人?要我说这些那些女学生也是自找的,你说哪个正经姑娘会跟一帮爷们在一块读书啊?反正我冯家的闺女不会,我冯家是守礼的门第,不像有些个人,把姑娘家往男人堆里送,哪天姑娘被轻薄了,还要怪男人没规矩,其实她心里乐意着呢,要不怎么说她不守妇道呢!”冯伯礼说话越来不上台面,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说出这番话来,他也是够不要脸。
莫说是胡曼真,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林清和都听不下去了,什么叫被人轻薄了心里还乐意?跟男人一起读书就是不守妇道?难得他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冯大人说得真好,”林清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冯大人这一番高谈阔论,恐怕谁都要服气得五体投地。”她见冯伯礼露出得意的神情来,心中不免泛起了恶心,话锋更是一转:“可见冯大人老年得子也是有缘由的了,送子观音回回都得提防着把孩子送到你们家去,不然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可是百密还是有一疏啊,一个不小心,她手那么一滑,一个肉疙瘩就掉到你们冯夫人肚里去了,送子观音那叫一个后悔呀,可是没办法,送出去的孩子收不回来了,那就只能想法设法收走点东西,送子观音也是用心良苦呀,为了让你们冯家断子绝孙,那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此话一出,不明真相的人只以为林清和这是在变着法的骂冯家人,话虽是糙了点,可是骂的解气。而只有冯家人立刻像霜打了的茄子,立刻偃旗息鼓不说,反而一个个脸色发黑,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门。冯远的表情更是惊恐万分,这个时候他再也无心想别的事情,立刻拉住了冯伯礼往外走:“爹,我没事了,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