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罪什么人了吗?”王宏顺惊魂未定地问道。他想这件事多半跟殷家有关,越大的家族阴私就越多,殷家虽然现在乱七八糟的,谁也不知道殷宁的那些亲戚在算计着什么。
殷宁仔细想着家族的各个派系,大伯那边应该抢到家产的最多,难道是其他叔父感到不平衡,为了自己把股份卖给大伯一事而恶意报复?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殷家人大概是没这个闲心去做的,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
除了家族内务,殷家还记得自己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他们没有真正被殷家接纳,再加上上面又没有父亲为他们争取,未必真正能分到钱。而殷宁自己被当作第三代继承人来培养,对外宣传了很多年,无论谁主事都不好意思让他一分钱也拿不到。难道是他们因为想从他这里得到点什么,而找人来找麻烦?
殷宁想不出所以然。
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想起前一刻莫名遇到的危险,殷宁接通了电话。
“殷宁吗?我是顾远帆,顾远亭的堂兄,你还记得吗?”
殷宁愣了一下,说,“你好?”
顾远帆在那边的声音很是急促,“你姐姐,不对,我是说殷家琪最近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殷宁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是父亲在的时候我们也没什么联系的。”
一个是继承人,一个是私生女,于公于私都没有打交道的机会和必要。
顾远帆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继续说下去,“这件事跟你父亲也有关系,之前有人来找过家琪,说是你父亲留了点什么东西,要她去拿。她跟我商量时我们都觉得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去不迟,但是没等到对方的下一步反应,家琪就失踪了。我想既然是你父亲的事情,他们也说不定会找到你,所以打电话来问问。”
殷宁听着听着,算是听明白了。听说父亲还留下东西以后,殷家琪与男友商量着自己去取,现在出事了才找到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实在谈不上什么手足情。他淡淡回答,“没有。”
顾远帆一时接不下去话,想起殷家琪失踪前的嘱托,这才开口道,“事关你父亲的死因,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面详谈。”
涉及到父亲的死殷宁总没办法再拒绝,他不由握紧了手机说,“可以。”
顾远帆迟疑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要不要跟顾远亭说一下?”
很明显他是想借助顾远亭的人脉关系,殷宁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要让顾远亭知道,这是殷家的事情,你要掺和进来是你的决定,但是我想我自己能想办法解决。”他不想每件事情都依赖顾远亭,更何况这件事还是殷家琪引起的,殷宁一向对自己这个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姐姐没什么好感,自然不想为她麻烦自己喜欢的人。
顾远帆无奈之下也只能答应了这个条件,约好时间后挂断电话。
王宏顺这时才终于从恍惚中反应过来。
他自小接受的也是精英教育,又长得人高马大,方才以为一出手必然能够英雄救美,没想到却只有一起逃命的份。仓惶中王宏顺根本没顾得上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听到殷宁接电话时从容不迫的语气,看到他挂下电话冷静思考的样子,难免有所触动,最初开始关注殷宁时心里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在旁边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却听得到殷宁在说什么,只可惜完全猜不出对话的内容。他又开始纠结,这明显是殷宁的私事,自己是过问好还是不过问好?想了半晌,终于找到话题开口问道,“今天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殷宁深吸一口气,“报警吧。”无论如何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即便可能与殷家有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被人跟踪寻衅这种事情还是找专业人士解决比较好。
王宏顺便调转车头驶向最近的警局。
警局办案的效率一向很快,再加上王家也通过上面施了压,几乎是立刻回到事发地点,勘察现场并调出监控记录。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监控记录显示一切如常,从殷宁与王宏顺走出电梯口,来到车前,开门坐进去到驱车离开,整个过程根本没有出现过那个高大强壮的外国男人,更别提他们近身搏斗的那些片段了。
“你们确定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办案人员很是怀疑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这不可能啊……”王宏顺喃喃说着,“如果是我一个人出现幻觉我也就认了,可是殷宁明明就跟他打斗过的啊,难道这也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还有晚会现场的视频,”殷宁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之前听你说我上台的时候那个人就跟了过去,晚会现场有录像,广角镜头能收录到大厅的每个角落的影像,不如找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人。”
很快那卷录像也调了过来,技术人员把时间轴拖到殷宁上台的附近,果然看到舞台下的角落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但是因为镜头推得太远,原本就只能看到侧脸的那个人看起来就更模糊了。
“你确定是他?”办案人员问他们。
王宏顺点点头,“麻烦你们了。”如果是正常出入境的外国人,在海关就能查到他的身份背景,不是的话就真的很麻烦了。
线索暂时断在这里,殷宁对此已经有了推断,明明发生过的事情监控录像里没有,也只能用灵异事件来解释,这样的话就很难依靠寻常的方法找到答案了。走出警局以后,他转过身对王宏顺说,“我自己打车就回学校就行了,你不是还得回家吗?不用再送我一程了。”
“你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王宏顺倍感失落,下一秒却打击精神来,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你现在被人盯上了,处境很危险,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学校?刚才我可是答应了林樾的,你总不能让我言而无信吧。”
殷宁没有再说什么,默然上了他的车。
王宏顺一边开着车一边又说,“刚才我听到你讲电话了,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吗?如果你不想麻烦别人,不妨跟我说说,我们是同学是室友我又是班长,为你分忧也是理所当然的。”
殷宁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是那个殷家的人吧?”
“嗯。”王宏顺飞快地应了一声,殷宁肯说出这样的秘密,莫非是愿意考虑接受他了?他直觉此刻是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难免有些紧张,偏过头看了看身边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殷宁看着前方昏暗的道路被车灯打出一道短短的光圈,而自己随着光圈挪动着,有种进退维谷的感觉。他坐在王宏顺的副驾驶位上,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想到那个人时,才能对于眼前扑朔迷离却又极其危险的处境充满信心地走下去。
“我想你应该不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考虑了很久才把这样字斟句酌的语句说出口,“从小到大,我在殷家的位置一直与众不同,祖父和父亲对我的关怀是为了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其他人对我的讨好各有目的,但这些都是无关感情的。可以说,直到认识那个人以后,我才体会到真正的情绪变化,喜怒哀乐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王宏顺听着听着,心里慢慢地有些发苦。
“所以不管他怎样,喜欢我也好,喜欢别人也好,我其实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因为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殷宁慢慢地说着,虽然带着点伤感,但他的声音十分沉稳,就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所以我们可以做同学室友或者朋友,但除此以外我是做不到的。这些事情我觉得应该坦诚告诉你,对你来说才算公平,能够及时止损也是好的。”
“你这样在意公平,跟顾远亭在一起时也计较过么?”王宏顺突然问。
听到这个名字殷宁心里突的一跳,沉默片刻后回答时声音微微变得有些发涩,“我的确很在意公平,但是已经欠他太多,似乎更没有资格逼他喜欢我了。”
“他难道不喜欢你?”王宏顺愤愤地说着,心中却想,不喜欢却来招惹人家,这个人可真恶劣。
“也不能那么说……”此时殷宁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了。顾远亭不喜欢他么?当然不是,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顾远亭对他更好了。可若是为了别人而喜欢,这种喜欢便不再是如殷宁自己那般简单纯粹的喜欢了。
他记得自己问顾远亭那句话时的心情。
你是不是因为别人而喜欢我,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别人?这样的话,换做谁都没办法坦然问出口,何况是毫无道理地被赶出家门时都没有回头问一下原因的殷宁?
而看着顾远亭的那一瞬间,殷宁是真的妥协了,他放下尊严只为了求证一个理由,没有得到答案,却猜中了答案。
王宏顺看到他黯淡下来的眼神,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继而说,“等我找机会教训教训他。”
殷宁不容置疑地拒绝了,“我跟顾远亭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今天的事情你是被我连累的,今后不要牵扯进来就没事了。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知道内情,过两天她的男朋友过来谈这件事,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你相信我,这样我们就还能做朋友。”
因为骄傲,所以直截了当不留退路,这样的殷宁还是王宏顺第一次见到。他忍不住想,这样一个人喜欢上便是全心全意义无反顾了,顾远亭可真是好运。可如果两个人中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再深厚的感情都有被消磨尽的一天,轻易放弃可不是他王公子的风格。
王宏顺决定暂时答应殷宁的条件退居朋友的位置,以后多的是机会,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