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苏娘子巡睃着虞念卿的身体,确认道,“你是否尚有别的伤口?”
虞念卿否认道:“不,仅有这两处。”
苏娘子捉了虞念卿的右手,为虞念卿诊脉,不由蹙眉道:“自今日起,你须得定时、定量地用膳,更得好生歇息。”
“我知晓了。”虞念卿收回了右手,催促道,“苏大夫,你快些为若翡诊脉罢。”
苏娘子颔首,为宋若翡诊过脉后,道:“你将虞夫人照顾得很好,甚少有人能将昏迷不醒的病患照顾得这样好。虞夫人的伤已差不多恢复了。他之所以迟迟不醒,大抵是因为伤及脑子的缘故。”
虞念卿战战兢兢地问道:“若翡的脑子何时能恢复?”
苏娘子答道:“有时候,脑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恐怕得看虞夫人的造化了。”
“若翡平日里积攒了不少功德,上苍有眼,定然舍不得若翡这般了此残生。”虞念卿不曾灰心丧气过,“我相信只要我好好照顾若翡,终有一日,若翡会醒过来的。”
“虞公子所言极是。”苏娘子尚有其他病患得医治,不得不向虞念卿与宋若翡告辞了。
虞念卿即刻命小厮去了庖厨,令厨子做午膳来。
不久后,午膳便送上来了,乃是翡翠黄鱼羹、丝瓜肉圆汤以及雪菜炝春笋。
由于宋若翡昏迷不醒,极容易被噎着,虞念卿曾嘱咐厨子多做些汤、羹、粥之类的。
虞念卿将宋若翡扶了起来,盛了一碗翡翠黄鱼羹,宋若翡一口能吃进去的不多,他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喂予宋若翡,时不时地为宋若翡擦拭唇瓣。
喂罢一碗翡翠黄鱼羹之后,他又喂了宋若翡丝瓜肉圆汤。
因为丝瓜与肉圆不好下咽,他便在口中嚼碎了,再渡予宋若翡。
然后,他亦用同样的方式将雪菜炝春笋送入了宋若翡口中。
喂罢后,以防宋若翡不易消化,他让宋若翡背靠着他,一边为宋若翡揉着肚子,一边亲吻着宋若翡的耳根,问道:“若翡,你晚膳想用些甚么?你说与我听好不好?”
宋若翡不发一言。
虞念卿妥协道:“若翡,你今日不愿说与我听,那么明日说与我听可好?”
“你不拒绝,我便当你答应了。”他如是说着,双目又有些泛红了。
明日复明日,宋若翡会在哪个明日说与他听?
他发起了怔来,良久,方才意识到自己尚未用午膳。
他必须顾惜自己的身体,决不能死于宋若翡前头。
是以,他立即扶宋若翡躺下,继而用起了午膳来。
一羹,一汤,一菜全数凉透了,但他浑不在意。
用罢午膳,他唤来小厮将碗盘收走,自己则翻开了账本。
他以红糖糕的身份在宋若翡身畔待了一年有余,虽然常常看着宋若翡处理生意,但并未上心。
宋若翡曾拼尽最后的气力,将所有铺子的经营状况告诉他,他当然不能容许家业败落。
看罢账本,他忽觉头晕目眩,按了按太阳穴,低喃着道:“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么?”
恰是这时候,如兰送了汤药来:“少爷,这是苏娘子吩咐奴婢熬的。”
虞念卿端起汤药,一饮而尽,口中苦涩难言。
如兰忍不住劝道:“少爷,你这副样子会教夫人担心的。”
虞念卿猛然抬起首来,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如兰:“若翡会担心得醒过来,痛骂我一顿么?”
如兰一时语塞。
虞念卿的双目霎时一片黯淡:“你退下罢。”
“奴婢遵命。”如兰带上门出去了。
“若翡,我今日有些累了,待明日再处理生意好不好?”虞念卿说罢,脱去鞋履与足衣,上了床榻,环住宋若翡的腰身,并将下颌抵于宋若翡左肩之上,便沉沉睡去了。
次日一早,他服侍宋若翡用了早膳后,劳烦如兰看着宋若翡,自己则出门处理生意去了。
他年纪尚轻,在宋若翡出事前,未曾独立处理过生意,缺乏经验,自是不能服众,距独当一面还有不小的距离。
幸而他乃是爹爹的独生子,爹爹固然已过世了,但余威犹在,他顶着爹爹的名头,手下的人不敢在明面上造次。
他同爹爹手底下的老人打了一通交道后,才往书肆去了。
他前日下定了决心要勤学苦练,当然得言出必行。
上回买艳情话本与春/宫图之时,他的脸皮薄得很,要不是掌柜领会了他的意图,他根本不敢同掌柜说,而今他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要龙阳艳情话本以及龙阳春/宫图,内容最好翔实些。”
掌柜并非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目不斜视,马上将全部的龙阳艳情话本以及龙阳春/宫图取了出来,一一摆开,供其挑选。
虞念卿急着赶回宋若翡身畔,无暇细看,大手一挥:“我全要了。”
掌柜得了个大主顾,乐呵呵地将龙阳艳情话本以及龙阳春/宫图包了起来。
虞念卿放下一小块碎银,便抱着自己今日要开始研读的书籍离开了。
他一回到宋若翡的卧房,便问如兰:“若翡可好?”
如兰不知该当如何回答,正思忖着措辞,虞念卿已放下手中的东西,到了床榻边。
于是,她乖觉地退下了。
虞念卿垂下首来,于宋若翡眉心印下一个吻,继而掀开了锦被,揉按宋若翡的肌肉。
宋若翡任凭他摆弄,全无反应,他心生一计,吓唬道:“若翡,你再不醒过来,莫怪我轻薄你了。”
但是宋若翡既不害怕,亦不欢喜。
半个时辰后,虞念卿为宋若翡盖上了锦被,接着,当着宋若翡的面,拿起一册龙阳春/宫图研读了起来,一本正经得好似在研读儒家经典。
他已明确自己为宋若翡断了袖,不过他对于断袖之间如何欢/好一无所知,这龙阳春/宫图教他大开眼界。
却原来……却原来……断袖之间亦能做那至为亲密之事。
他想与宋若翡做那至为亲密之事,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但宋若翡是否愿意?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地道:“我得先学习如何伺候若翡。”
故此,他掠过了诸多惊心动魄的画面,而是专注于口舌之技。
待得夜深人静,他对着宋若翡发誓道:“这回我定会使你为我所动。”
然而,直到下颌酸疼得难以再继,宋若翡依然不为所动。
“若翡。”他埋首于宋若翡怀中,可怜巴巴地道,“若翡,你仁慈些,别丁点儿反应都不赏赐予我。”
他抓了宋若翡的右手,放于自己的背脊上,假装是宋若翡抱着自己。
一番自我安慰后,他才分别为宋若翡与自己沐浴。
他从惊蛰努力至立夏,宋若翡仍是不肯赏赐予他丁点儿反应。
爹爹忌辰当日,他去为爹娘扫墓了,并按照宋若翡的请求,亲自将爹娘合葬了。
爹爹过世那年,他才一十又四,如今他已一十又七了,这意味着爹爹已过世三载了,他与宋若翡亦已相识三载了。
“爹爹,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你要我将若翡当作娘亲看待,我做不到,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因为我心悦于若翡,我希望若翡能做我的娘子,当然,亦可由我做若翡的娘子,只要若翡愿意,我并不介意自己在下。爹爹,若翡说他从未心悦过你,你亦从未心悦过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爹并不是轻浮之人,假若从未心悦过宋若翡,岂会与宋若翡定下婚约?
对此,虞念卿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缘由来。
难不成爹爹早知自己将要不行了,看中了宋若翡,与宋若翡定下婚约仅仅是为了托孤?
但这说不通,爹爹何以认定宋若翡信得过?
“爹爹,若翡出事了,自正月十一起昏迷至今,爹爹,你在天有灵,定要保佑若翡。”
“娘亲,我害死了你,又害得若翡半死不活,娘亲,你当初若不生下我该有多好?”
“可是那样的话,我便不能遇见若翡了。”
而后,他一面同爹娘闲话家常,一面为爹娘烧纸钱。
待纸钱烧尽,他正欲策马回府,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僧突然而至,并递予他一株草,这株草形似香蒲,色红。
他不接,不明所以地瞧着老僧道:“敢问大师为何要将这株草赠予我?”
老僧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拨过一颗后,道:“阿弥陀佛,此草唤作‘怀梦草’,你与‘怀梦草’有缘,贫僧才会将其赠予你。”
“‘怀梦草’?”虞念卿顾名思义地道,“身怀‘怀梦草’,便会发梦么?”
老僧解惑道:“入睡之际,身怀‘怀梦草’便能梦见你想梦见之人。”
“原来如此。”这四个字堪堪从虞念卿唇齿间逸出,原本近在咫尺的老僧居然消失不见了。
他猝然觉察到自己手中握着一物,垂目一瞧,竟是那“怀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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