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吞口·其四(1 / 1)

宋若翡以为虞念卿是出于害羞,才发怒的,因而温言软语地道:“念卿,娘亲先前不是同你说过么?‘食色性也’,你今年便要满一十又六了,不必仅在书籍中探索床笫之事,却在现实中避床笫之事如蛇蝎,你若是愿意,娘亲可为你寻觅一通房,通房自然须得入得了你的眼,娘亲绝不会勉强你将不合心意的女子收作通房。有了通房,她可照顾你的衣食起居,还可与你一同探索闺房之乐。”

虞念卿又委屈又难过,听得双目通红,抿了抿唇瓣,将剑往地上一掷,一言不发地拔足便走。

宋若翡不懂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居然将虞念卿弄哭了,遂一把扣住了虞念卿的手腕子。

虞念卿欲要将手腕子从宋若翡指间挣脱出来却不得,只能回过首去,恶狠狠地道:“松开!”

堪堪吐出了这两个字,泪水已然夺眶而出了。

他觊觎着宋若翡,妄图悖逆人伦。

宋若翡全然不知,宋若翡是无辜的,但劝他收通房的宋若翡实在太可恶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哭,不想向宋若翡示弱,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宋若翡见状,慌忙取出锦帕为虞念卿擦拭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眼前的虞念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孩童。

虞念卿见宋若翡仍是不松手,伸手去拨宋若翡的手指。

一指,又一指。

宋若翡的手指已没有前段日子冷了,他却觉得自己的手指被这手指冻伤了。

宋若翡索性将虞念卿拥入了怀中,继而轻拍着虞念卿的背脊道:“念卿,你为何觉得委屈?”

我为何觉得委屈?

对,我不该觉得委屈。

我没有资格觉得委屈。

于是,虞念卿朝着宋若翡摇了摇首,而后吸了吸鼻子:“松开罢。”

“不松开。”宋若翡复又问道,“你为何觉得委屈?可以说与娘亲听么?娘亲定为你做主。”

你能做主将自己给我么?

任凭我为所欲为。

任凭我将艳情话本与春/宫图中所学实践一番?

不,你不能,因为你心悦于我爹爹,自居为我的小娘。

虞念卿沉下脸来:“我觉得委屈与你无干,我不想说与你听,你无法为我做主。”

宋若翡自称虞念卿的小娘,但他自己不过二十又二,连兄长都不曾当过,更何况是小娘了,他根本不知晓该当如何处理目前的状况。

他原本以为为虞念卿寻觅一通房是个好主意,但显然是这个好主意将虞念卿弄哭了。

但是虞念卿为何会因为通房一事而委屈得哭泣?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诚恳地道:“抱歉,娘亲从未当过别人的娘亲,娘亲倘若做错了,说错了,你勿要同娘亲计较,你只需告诉娘亲,娘亲错在哪里,娘亲定知错就改。”

你没有做错,亦没有说错,错的是我。

虞念卿不能将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剖白予宋若翡。

宋若翡心疼地道:“你不想要通房,娘亲便不为你寻觅通房了,莫要再哭了。”

虞念卿并没有松一口气,反是破罐破摔地道:“我要通房,一个不够,我要十个,燕瘦环肥都要。”

反正宋若翡绝不可能归他所有,干脆让宋若翡为他找一堆通房来得了。

宋若翡愕然地道:“十个?你适才不是说你不需要通房么?”

“我需要,特别需要。”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通房,多到让你觉得不痛快。

但是就算他用通房填满这虞府,宋若翡都不会觉得不痛快罢?毕竟宋若翡是他的小娘,而不是娘子。

虞念卿登时觉得对宋若翡怀有希冀的自己愚蠢得不可救药。

宋若翡发现虞念卿在说气话,安慰道:“你不需要通房便不需要通房,娘亲不会逼你的。”

“我不是说了我需要通房么?”虞念卿自暴自弃地道。

宋若翡不知自己该如何哄虞念卿,才能让虞念卿止住哭泣,万般无奈地道:“你怎样才能不哭?”

虞念卿鬼使神差地道:“你自愿当我的通房,我便不哭了。”

“我?”宋若翡摸不准虞念卿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无论如何,他当不了虞念卿的通房,一则,他并非女子,一旦剥净衣衫,他真正的性别便要暴露了,虞念卿又非断袖,不需要他这个男通房;二则,就算他真是女子,他亦只想与自己心悦之人行云雨之事。

“对,你。”虞念卿大着胆子道,“你要给我找通房,何必舍近求远?你自己自荐枕席便是了。”

他清楚宋若翡不会答应,倘使宋若翡答应了,他便可将自己在臆想中对宋若翡做过的事情全数做上一遍了,不对,一遍不够,得很多遍。

“念卿,你是在说气话么?”宋若翡向虞念卿保证道,“你既然不需要通房,娘亲再也不会向你提及通房之事了。”

虞念卿顾不上哭泣了,忐忑地道:“如果我告诉你不是气话呢?你会怎么做?”

宋若翡天经地义地道:“如果你告诉我不是气话,我亦不会答应自愿当你的通房,我乃是你的小娘,与你爹爹有过婚约。”

虞念卿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正在往下沉,迅速地往下沉,沉至他自己看不到,亦感受不到的地方去了。

就算他不明白自己对于宋若翡的感情,他亦想要宋若翡,很想要,很想要。

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甚么人让他产生如此可怕的执着。

可惜,他乃是一厢情愿,宋若翡只想当他的小娘。

“我骗你的,当然是气话。”他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不然,他该如何与宋若翡相处?

果真是气话。

宋若翡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才对虞念卿道:“你吓着娘亲了。”

“对不住。”虞念卿推着宋若翡的双肩,“宋若翡,松开我罢,我不想被你抱着了。”

宋若翡拒绝道:“你先告诉娘亲,你为何会哭?”

虞念卿想不出合情合理的缘由来,遂沉默不语。

“罢了,不想说便不要说了。”宋若翡为虞念卿将眼泪擦拭干净,温柔地道,“等念卿想说的时候,再告诉娘亲罢。”

虞念卿乖巧地颔了颔首:“嗯。”

宋若翡松开了虞念卿:“去洗把脸罢,都哭成小花脸了。”

“我才没有哭成小花脸。”虞念卿从宋若翡怀中出来,去洗脸了。

而宋若翡则是从地上捡起了虞念卿的剑,擦拭过后,方才送入了剑鞘。

虞念卿洗过脸,觉得刚才的自己甚是丢脸,不知该如何面对宋若翡。

他刚才哭了,当着宋若翡的面哭了,他已一十又六,竟然哭成那副样子。

他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宋若翡身侧,见得宋若翡从后襟中露出的一段后颈,不免心猿意马。

他咬了咬自己口腔内侧的软肉,命令自己清醒些。

宋若翡并不提及先前之事,而是问虞念卿:“念卿,赤鱬肉可起效了?”

虞念卿坦白地道:“我不知晓。”

要如何方能知晓赤鱬肉是否起效了?

如若赤鱬并未起效该如何是好?

田神医所治愈的病例当中,以钱姑娘最为不可置信,但说到底,钱姑娘乃是凡人。

而虞念卿已是半人半妖,且天赋异禀,只要努力修炼,便能君临三千界。

赤鱬肉当真拥有治愈虞念卿灵根的力量?

宋若翡苦恼不已,当即按照姜无岐寄剑谱过来的地址,书信一封,托人带予姜无岐。

不过姜无岐与酆如归的行踪飘忽不定,十之八/九已去别处了。

虞念卿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全无不适,是以,开口道:“渡佛山危机重重,我左右并无大碍,不管赤鱬肉是否已起效了,当它已起效了便是。”

宋若翡瞪着虞念卿道:“不可,万一你英年早逝,我如何向你爹爹交代?”

爹爹生前,宋若翡出现后,虞念卿与爹爹闹过别扭,但宋若翡出现前,他与爹爹可谓是父慈子孝。

对于他而言,爹爹很是紧要。

可是他讨厌宋若翡提及爹爹。

宋若翡要是不曾心悦于爹爹该有多好?

他口中苦涩,道:“你不需要向爹爹交代,我会告诉爹爹,是我自己坚持不要去渡佛山的。”

宋若翡不能放任虞念卿,虞念卿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不能坐视虞念卿留下隐患。

他恨极了原身,原身为何会重生?原身为何会向虞念卿投毒?

他磨了磨牙,后又和颜悦色地对虞念卿道:“我去一趟县衙。”

言罢,他便往县衙去了,程桐正在审案子,他等程桐审完案子,才低声问程桐:“程大人,你可知晓姜公子与酆公子的去向?”

程桐摇首道:“我已许久不曾有过他们的音信了。”

宋若翡的希望落空了,只得央求程桐:“程大人若有他们的音信,定要告诉我,我有事想问他们。”

程桐答应了:“好,但我不知何时才能有他们的音信。”

“多谢。”宋若翡出了县衙,回了虞府去,见虞念卿又在练剑,阻止道,“念卿,你且歇息歇息罢。”

“我当真无事。”虞念卿哭了一通,双目还红着,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可怜。

宋若翡揉了揉虞念卿的脑袋:“歇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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