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菱一掉下去，本能地扑腾了两下，才想起这溪水很浅，脑子里竟忽然浮现那两个宫女在水里扑腾的狼狈样，立刻不动了，正好就坐在那儿，溪水才到胸口。
赵胤尴尬地伸手拉她，她唰的站起来带起一大串水花，冷冰冰道，“不敢劳皇上大驾！您放心，奴婢还没活够，以后再也不敢得罪您了！”
赵胤目光阴鸷，然后缓缓道，“朕并非有意。”
重要吗？
反正结果就是这样！
楚菱生气归生气，也知道适可而止，反正难听的话也已经说了一些了，还是不能太得罪他！
所以也只是冷酷的没理会他伸过来的手，自己上了岸就往前走。
赵胤脱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先去马车里换衣裳，就放在坐椅下的柜子。自己能行吗？不行就去附近的客栈换。”
楚菱不吭声，沉默地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关好小窗，找了衣服出来，居然跟她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她穿好以后才看出细节上还是有些不同的。
又擦了两把头发，准备下去时抹了下眼睛。
其实她害感谢赵胤的。
每当她快要动心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地泼一盆冷水给她，让她明白，这个男人所谓的喜欢，根本不值得她付出任何东西。
最后还是去见了马钱，只是诏狱那地方，怎么也不适合让贵人去，所以为了这一见，锦衣卫的人还得把已经被酷刑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马钱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洁洁，把人也挪到一处二进院子里，除了脸上有点淤痕，气色差，被绳子绑起来以外，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参见皇上。”锦衣卫指挥使邓旭跟赵胤行了礼，虽然看到了楚菱，秦治也暗示过她的身份，但因为楚菱一时任性给他们添了那么多麻烦，他也很不待见她，看到了也假装那只是个普通婢女，“马钱就在这儿了，怕吓着夫人，刑具就没带过来，也不知夫人还需要什么，臣立刻就叫人准备。”
“不必了，屈打成招有什么意思。”楚菱冷嘲道。
上辈子赵忱登基后，清算了一批当初胡庶人谋反后对胡家落井下石的人，首当其冲就是这个邓旭！
当初赵胤废了胡贵妃打入冷宫，囚禁了齐王，将胡家抄家贬为庶民，仅此而已，并没有额外的刑罚，但邓旭却趁抄家之际纵容手下凌辱胡家上下，逼死了两个丫鬟，还强娶了两位小姐。
可锦衣卫行事向来让人闻风丧胆，加上胡家犯了谋逆大罪，无人敢替胡家出头，直到赵忱登基，胡庶人成了太后，胡家人才敢申冤，赵忱怒不可遏，直接将邓旭下了大狱，又命三司会审，查出邓旭为求破案屈打成招，冤枉不少朝廷命官，被翻出来的冤案数量之巨，举朝震惊！
这么个人，哪里配她好言好语了！
她才不怕得罪他！
而且一想到这人就是赵胤的鹰犬爪牙，连带着对赵胤也有了两分讨厌。
邓旭目色阴沉，碍着赵胤在，忍耐不发，而后阴恻恻地笑道，“夫人若是能问出什么来，我磕头拜夫人为师！”
楚菱不客气的拒绝，“我的绝学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学的。”
邓旭脸色更阴。
“皇上，我要一个人问话，您不许偷听！”楚菱理直气壮的提要求，仿佛都忘了她其实还在和赵胤冷战。
“好。”赵胤神色淡淡，答应的倒是干脆，一摆手，所有人都退下去，楚菱瞅了眼只是被普通绳索绑在椅子上的马钱，心里一慌抓住赵胤的袖子，“等等，就这么绑着他，万一他一会儿解开绳子要杀我怎么办？”
落在最后面出去的邓旭忍不住停下脚，回头道，“夫人多虑了，他就一个普通人，没那么本事。”
楚菱很是惊愕，回头又看了眼虚弱的马钱，普通人？他要是普通人当初能遇神杀神的干掉保护她的侍卫，差点还杀了她？
你们锦衣卫不但没能撬开他的嘴，居然连人家是个武林高手都不知道……
还真不是一般的废物！
“皇上，得用铁索绑着他，我害怕！”这种时候可就面子事小，性命攸关了。
赵胤终于不是用那种冷淡到有些不耐烦的眼神看她了，吩咐邓旭，“按夫人说的做。”
邓旭为难道，“回皇上，这里没有准备，要的话还要点时间，不过臣这里还有软筋散，别说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是绝顶高手，一粒下去也不能动弹了。”
他心里真是烦透了事儿逼女人！特别强调那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赵胤看向楚菱，“可？”
楚菱想了想，“应该也行吧。”
许是为了恶心楚菱，邓旭特意给马钱吃了两粒，再多吃一粒人都要晕过去了，还问什么话！
终于屋里就剩楚菱和马钱了，马钱虚弱地苦笑，“我本来不明白我一个小人物怎么还招来锦衣卫了！姑娘，不是，夫人，我不就看了您一眼嘛，也没恶意，您至于欺压我这种小老百姓吗？”
楚菱也不知道赵胤是不是真的不会偷听，但是，管他呢！
她拎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笑道，“你这种小老百姓，有什么资格看我？”她的语气还带着点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看到马钱无奈又自嘲的苦笑，跟着就说，“但我知道你在替皇后办事！”
马钱的苦笑有一瞬的凝滞，很快又恢复无常，“我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
“你不用否认，你刚才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楚菱说，心里有些放松，还好他的确是现在就跟皇后牵上线了，不然这回她可丢脸丢大了。
马钱仍然无奈，“夫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想承认？没关系。”楚菱还笑了笑，“那我们再来谈谈博川侯和皇后是什么关系吧？”
楚菱留意着马钱的反应，他大概也知道刚才只是一个细微的情绪就出卖了他，此时控制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一丝凝滞也无，继续苦笑摇头，无奈的都闭上了眼睛，“夫人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就一个看马的！”
但这一闭眼，更证明他心虚，也说明他是知道内情的。
楚菱克制着激动，只是好奇的口吻说，“让我猜猜，皇后和博川侯是亲戚？”
皇后的娘家是宋国公府，和博川侯府没什么姻亲关系，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而且就算有，那也至少出了五服，她才没注意。
所以，马钱很淡定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那就是皇后和博川侯有私—情？”楚菱继续说，马钱嘴角极轻微的一撇，仿佛在嘲笑一个弱智。
也是，博川侯都快五十了吧！这年纪都能当皇后爹了！
等等，那就是……“难道皇后是博川侯的私生女？”
马钱虽然极力控制着没让自己有任何变化，但眼皮轻轻抖了抖。
这丫头片子！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楚菱也是满心震撼，皇后居然是博川侯和宋国公夫人的私生女？？？
我的天呐！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楚菱愣了下，她刚才好像要抓住什么了，但却没抓住，遗憾的不得了。
她冷静了会儿，突然说，“你今天果然是来跟踪我的吧？你想干什么？或者说，皇后想干什么？”
马钱终于睁开了眼，却还是那副我就一小老百姓，你能不能放过我啊的无奈。
楚菱阴冷的笑了，“你要是不肯说，也没关系，我这就告诉皇上，皇后不是宋国公家的女儿！哦，这对皇上来说其实影响不大，但宋国公会如何？他恐怕容不下皇后娘娘吧？我记得国公夫人的嫡子和庶长子正在争世子之位，要是宋国公知道皇后并非他亲生，不管那嫡子是不是亲生的，别说世子之位，恐怕国公夫人母子都未必能保得住性命吧！”
马钱眼一沉。
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气质完全不同了，完全就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看的楚菱也后怕的身子一僵，想到他吃了两粒软筋散，才稍稍放松些。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多事，皇后娘娘本来是想跟你联手！你不要自毁前途！”马钱冷冷地说。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跟皇后有仇呢。楚菱心说。
不过马钱的话让她很有兴趣。
皇后想跟她联手？已经不是拉拢？
联手干什么，对付谁？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问。
“我为何要告诉你？还想用娘娘的身份威胁我？”那语气明明白白的是说，妄想！
楚菱给气的，忽然有了主意，坏笑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告诉皇上，我之所以不愿意侍寝，是因为博川侯早已经侵犯了我！以皇上现在对我的兴趣，你看皇上，还有长公主，能饶得了博川侯？”
“你！”马钱勃然大怒，大概也是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无耻！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直勾勾地望着楚菱，看的楚菱毛骨悚然，他想干什么！
马钱却在想，楚菱这个人，知道的这么多，还狡诈无比，她会老老实实地和皇后合作？不会出卖皇后？
马钱赌不起！
只一瞬间，他就做了决定。
“小姑娘，娘娘是很有诚意和你合作的，可惜，你没有诚意。”
那一瞬马钱的眼神，就像上一世他快要刺中她时一样，楚菱瞬间感知到了危险，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害怕的张嘴大叫。
但她惊恐的发现，她居然出不了声也无法动弹了，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吃了两粒软筋散的马钱轻轻松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如闪电一般迅速的，扼上她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注1：博川侯就是福元长公主的老公，我也不记得前面有没有写过，汗
皇后的身份有木有很狗血？
明天，或是后天，大概还要洒狗血。
以及，明天的更新还是下午见哈
秦治觑了眼她如冰的脸色,有点恼火。
楚菱心一紧，这么快？
赵胤道，“说。”
他就不明白了，这妞哪来这么大胆子谁都敢怼谁都敢得罪！还真不怕失宠啊！
博川侯府的人？
“不可能！”楚菱斩钉截铁地说。
前面就有一条小河，溪水清清，岸边绿草幽幽，有一些野花，他自己先坐下，袍子散开铺平，让楚菱坐上去，这样挨他很近。
他摘了几根野草摘了几朵野花，很快编好一个花环，戴到楚菱头上，仔细端详了会儿，赞许道，“人比花娇。”
楚菱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我原以为锦衣卫从来都不干人事！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给他们人事干也干不好！”
赵胤脸色铁青，怒极反笑，“好！你非要自己去审是吧！朕成全你！”
说罢，怒而起身，只是他一时盛怒竟也忘了楚菱还坐在他衣袍上，起的时候又太猛，楚菱不防，被带的一个跟头摔下去，他们坐的地方又离河边太近，竟直接让楚菱摔到小河里，赵胤拉都拉不及，被溅了一身水。
当时他就纳闷，他和影卫都没察觉到有人跟踪，她一小姑娘还能知道？不过是公报私仇而已。
但秦治的不满又不能表现出来，垂着眼说，“锦衣卫审的，该用的刑也都用了,侯府那边也查过，确实有这个人，而且去年十月送了东西去长公主府，夫人也许是那时见过他，才认出他？”
楚菱转头就说，“我想自己去一趟，兴许能问出点什么。”
那个马钱居然真是博川侯府的下人！难道皇后还和博川侯有什么勾结？那她就更要查清楚了！
赵胤没回答她，让秦治把马车里的残羹冷炙都带走，自己则和楚菱下了马车，出去走走，让马车散散味。
秦治“……”
这要是锦衣卫的人在，怕是要和她打起来！
他一直避而不答，楚菱猜到他的态度，心里不大痛快，冷笑说，“皇上的意思，奴婢也就配和野花比了。”
赵胤语气也冷下来，“锦衣卫都审不出来，你凭什么以为你比他们还有本事？还在外臣面前讽刺朕的左右臂膀，你还嫌自己树敌不够多？朕已经顾全你的脸面不直接拒绝也没喝斥你，你倒好，非但不领情，朕一不如你意，你就冷嘲热讽，你当朕是什么？”
“皇上也别说什么我不如锦衣卫有本事那么好听，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往后皇上也别再说信我的话了，只要不蠢谁都不会信你！”
秦治有难么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停顿，然后说，“那人是博川侯（注1）府上管马房的，叫马钱，上午只是去给家里的小子买点东西,没去过宫门附近,也没有跟踪，许是，夫人看花眼了。”
其实也不是看花眼,要不能记得清楚那个马钱的特征记那么清楚？只不过马钱是侯府的，去年也跑过一趟长公主府，可能被夫人看到过,也不知怎么就得罪夫人了。
虽然比不得宫里的精致美味，也别有滋味。吃完了，楚菱还有些意犹未尽,犹豫着要不要再来点饭后点心什么的，秦治过来说,“爷,上午抓的人已经审出结果了。”
进城的路上开了不少饭馆客栈,赵胤和楚菱的午膳就是在一家客人还挺多的饭馆买了拿到马车上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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