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这头,四个人有三个看到了那头的林恩筱,唯独没有看到重要信息的老何还在嘟嘟囔囔的说傅荀太仁慈,被伤成这样,就不该让那个两个混账东西将钱带走,却发现这三个人的气氛好像不对,却又品不出哪里不对。
那头林恩筱已经消失,傅荀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只有喉结轻轻上下滚动了一番。老何看着他的举动莫名其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声的询问一旁的赵杨,老板这脑袋真的没有被砸坏?
他的问题被赵杨一个白眼驳回。
片刻后,傅荀睁了眼,眼睛看着熙熙攘攘的医院走廊,伸了绑着纱布的右手出来,向老何要车钥匙。老何不知何意,还是掏了钥匙,掏出来却又愣住,看了陈望,又看赵杨。
“钥匙!”
老何被吼的转了脸去看傅荀,他的声音很不耐烦,样子很不耐烦,但他的一切不耐烦里都透着一股明显的衰弱。
老何揪着眉,握着车钥匙没有动作,赵杨一把将钥匙从他手上抓了去,放到了傅荀的手掌上,傅荀手指一扣,车钥匙盖在手指下,他放下手去,英气的眉眼冷的像要杀人,他一句话也没有的大步走了,黑色的皮鞋像刀锋,划过白色的地面往前。
“这这这,策略策略,您这样过去策略不要啦!”陈望想去拉住大概已经被嫉妒、被冲动控制了头脑的人。
“策略个屁你,一开始我就说你不行,再照你的策略下去,人都到别人嘴里了。照我说就该痛痛快快的出手,什么狗屁欲速则不达,”赵杨抱住想要将傅荀拦住的陈望,“是死是活让他去,最好今天有了结,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有什么大不了,一再二,二再三的伤成这样,”赵杨扣着人,压底了声音在陈望耳边说话。
老何在原地愣了一下,对跟前两个人的行为虽然没有全解,但是,保障那个人的安全才是他的工作首要职责。老何正要出发,却被赵杨一句话拖住脚步,“除非你想被调去保安部你就去!”
走廊里三个大男人,西装革履,人桩子似的站在医院惨白的灯下。
这种事,他们谁也帮不让忙。
夜幕下两辆车,一前一后,一直到海边,一直行驶在前的大众总算在一处路边平台上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的幻影利落的顺在大众身后,熄了火。
幻影门响,傅荀从车上下来,身上的外套已经不在,只有件黑深深的衬衫为他抵御冷风,寒冷于他已经不再要紧。他急切又稳重的朝停在前方的白色大众走过去,一路追来,他的伤情、他的嫉妒、他的无法接受已经渐渐退散,他有这种经验,不去想便是最好的保护.伞。
林恩筱在京城的一年多时间里,他逼迫自己最好不要去想她会有怎样的生活,她会再遇上别的男人,那些她的他所贪恋的一切将会属于另一个男人,她会成为别人的女人,她会在别人的怀里说爱,说想念。
他绝不敢去这么想。一但起了头,他便无法生活,再无力气控制住心,再无力气控制住扼着他命脉的那种痛苦,它会肆无忌惮的蔓延,直到将他吞噬。
大众车里的人总算开门下来。她站在车边,海风掀着她的头发,他闻到一丝香气,这股属于她的香气让他心脏像受了一击,酸涩与美好夹缠。他嗅着这股香气走过去,她看着他,那是一双看了叫人舒心的漂亮眼睛,而那眼中在看着他的时候却再无欢喜,再无爱意。
她甚至惊惧的看着他!
他咽了咽喉头堵上来的一口气,喉结滚动。他继续走过去,海浪拍岸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伴着他异于平常的声音,“在双城遇见不是碰巧,”他没头没尾的开口。
“你们受邀参加的那场宴会也是我一手促成。我,我不要脸的问陈望,该如何讨得一个女人的欢欣,讨得一个不愿见我的女人的心,我不要脸的想尽一切办法就为了在每一个地方顺理成章的遇到你。”
他说了这种话,她却并没有多大反映,只是那直直的警惕的看着他的眼中浮现了一丝笑意,嘲笑之意。
凉风滑过他的脸颊,透过他单薄的衣衫,头上的伤口遇冷风痛感更清晰了。身体上的痛让他垂了一下眼,他伸了右手,撑在了大众车窗上。
“对你,我没有说实话。不全是为了男人的面子,陈望说欲速则不达。我知道没这么容易,没这么容易。”
“傅、董事长,”相比他的衰弱与苦楚,他面对的人显得无比的淡然,“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面对这份淡然的言语,傅荀悻悻的张了张嘴,到最后他只是将看着人的眼睛轻轻眯了眯,无可奈何的很。他要说什么,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她才能别这样的挖苦,像挖苦一个好吃懒做丝毫不值得同情的乞讨者。
他无可奈何,而这个使他一年多来日夜不得安宁的女人就这样继续淡然的看着他,启唇,说出最客套,却最伤人的话,“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您高看我了。”她甚至跟他称您,她低下眼睛,埋了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风掀着她的头发乱缠,她手指将头发从额前撩开,漂亮的脸颊仰起看他,路灯印进她明澈的眸子里,“实在不值得你如此的一副样子跑来说这些话。”
“您真是太高看我了,也太没有这样的必要。你该一往无前的做好自己的事才是,你一直都做的很好,真不该这样,为这种不起眼的小事和人大打出手,而伤了自己的身体。太不值当!”她指的是昨晚和骆之辰发生冲突的事。
林恩筱再淡然的一笑,“这里风大,你还是快上车回去的好,别跟了,保重。”林恩筱转了身准备上车。
“筱筱!”
林恩筱手指刚握上车门锁。
“别丢下我。”
林恩筱眉毛微蹙,手指用力,车门开了。
海浪声声,却掩盖不住车门锁打开,代表着决绝的声音。所以试图挽留的人慌不择路的开了口,“是你!是你扰乱我的生活!扰乱我的安宁。你说你从小就认识我,你见过这样的我?”这样的慌乱于傅荀这样的人太异常,异常到他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连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我。因为你,我现在无法保障自己的健康与安全,难道你就一点责任也不需要负?”
林恩筱总算没能上车,转过了脸来,看着他。
“如果你没有跟我结婚,我会这样不要尊严的来纠缠你?不会!任何女人,任何人也不值得我纠缠!就算你一次次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甚至不会有兴趣知道你的姓名。林恩筱!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你真的觉得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
“看着这样的我,你的善良呢?你的怜悯心呢?”
傅荀不觉得自己这些不理智的言语值得让人发笑,而林恩筱却嘲笑出声,“对,你说的对。”林恩筱摇晃着头,喉咙里有笑声,“我有责任的,我当然有责任,我就为了一己私欲,便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往无前。我打扰了你的生活,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所以你看我不是负出代价了吗?不是在你身上付出代价了吗?”
“在你身边一年多,我成了个什么样的存在。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承受所有压在身上的流言蜚语,你知道别人是怎么讽刺我的婚姻生活的吗?甚至是我家的亲戚,他们都说我嫁了个皇帝,因为你从未在任何公共场合站在我的身边,作为我的丈夫出现。甚至有人问我结婚的对象真是那个了不起的傅大总裁吗?最后即便是我选择了离婚,连我最亲近的朋友也怀疑是你出了问题,是我被你抛弃了,而非我这个被爱冲昏头脑的人自己清醒!”
林恩筱呵呵几声冷笑,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善良?怜悯心?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结婚的那一年多里,你的善良呢?你的怜悯心呢?即便没有爱,最起码的尊重呢?关心、照顾这是笑话!体贴绝对不会发生在你这样的人物身上!你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某种蓄谋已久的阴谋,不惜推我这个将你奉若神明的傻瓜当炮灰,让那样爱你的我,那样不要尊严一心一意爱着你的我,卑躬屈膝的去迎合你那些根本不值得尊敬的亲戚长辈,”
“难道这些代价还不够!还太轻,以至于你如今,离婚了如此之久后还要来讨价还价?你对我是不好,但你没有这么卑劣,我不觉得曾经被我那样爱过的你会这样的不堪,这样的烂。虽然我没有享受过你半分的好,但是你起码是个好人,你在那样贫穷的山区实实在在的做慈善。我不恨你,从来就没有恨过你,不管你曾如何待我,因为我所得到的代价其实不就是我所做的选择而导致的结果么。”
“因果!都是我们自己所种所得。难道这不对吗?你不会看不到连我都能悟到的生活的本质的。”
“我们谁也不欠着谁,一切早就清清楚楚了,你也不用对我刚才所说的事抱歉,都过去了。所以你也同样,就算还有什么不愤也请放下吧。我们都不是什么坏人,就各自好生的生活下去就好。”
林恩筱又转了身,去拖开车门,“爱呢,那我还爱你呢?这个你种下的因,要如何处理?”
林恩筱身子顿住。他冷沉的声音带着点哑,就响在她的身后,很近,很重,这让她心脏收紧。
“这是你亲手一点一点种在我心上的,原来没有,从来没有,现在有了。这个因,一直折磨着我的因,你告诉我,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话说的很缓慢,缓慢的一字一字蹿进耳朵,往心底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