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明仁集团康城分公司办公大楼内,会议室,傅荀穿着深沉的西装端坐上首,偌大的会议室内人满为患,康城“明仁城”后天开业,今天的会议只针对“明仁城”,项目总经理以及分公司总经理率众,将一切工作对集团做最后一次的汇报。
康城“明仁城”是个占地达4000亩之广的文化旅游乐园,和明仁广场形成一体化商业体系,是明仁集团近年来投资的重大项目之一,非同小可。
明仁集团从早年的住宅地产后来一步步转型成商业地产,如今在傅荀的主宰下衍生到了更为广阔的领域。
作为无足轻重的秘书,林恩筱坐在会议室的后排窗边,他答应的做到了,无论去哪都让她跟随。
“总裁,这几架设施都是您亲定,目前国内这算是首屈一指的,……”
傅荀显然听惯了也不愿听这种无用的马屁话占用时间。
不用他说话,陈望不断提醒下一项,一项一项过,沉长又繁琐,整个项目从数据上看,一切进度都在正常范围内。
时间流逝,窗外暮色四合,林恩筱已经坐的有些疲倦,但反观整个会议室的人,黑压压的一片,个个西装笔直,没人露出疲倦之态,反而在汇报完手里负责的事宜,被坐于上首的人冷冷反问一句就变的脸红脖子粗起来。
“总裁,这个您放心,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问题。咱们一开园,海洋馆这块绝对会成为国内乃至全亚洲一个无人能比拟的亮点,咱们的配套项目实际效果比也项目书要好,是可以媲美咱们这样的规模的,……”
林恩筱抬起手腕,看表,已经7点有余,可是所有人都没有吃晚饭。
上首的男人,西装仍然笔直,西装里的白色衬衫干净的一丝不苟,他脸色冷而硬,且有种胸有成竹的波澜不惊,眸子里始终带着那股像是与生惧来的凛冽,当他因为某一项数据而怀疑的看向责任人时,一定会让当事人惧怕,而让余者祈祷问题不要出现在自己身上!
林恩筱看着他,正大光明的,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种时候你不会在乎他的外貌,只会胆战心惊的希望自己手上的东西别出了茬子。
明仁城开园前头一天,上午10点,林恩筱在车上穿了赵杨临时为她送来的运动鞋,踏下车。起初她有些不解,后来她感谢赵杨的照顾。
以傅荀为首,足有二三十人之众的一群人均着严谨的正装,徒步走过园区内的一处又一处。
不知道是安排、还是自发,凡是他们所到之处,所有园内工作人员都高声喊一句总裁好,林恩筱甚至还看到有人偷偷掏出手机对着傅荀偷拍,如同看到明星一般。
园区内安排了导游一路解说,傅荀要求如何向游客解说,便如何向他解说。导游是个年轻女人,林恩筱倒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紧张和惧怕。
一行人众多,这些人里除了陈望赵杨他们几个,没人认识她。她穿着一套普通的职业装,女士西装西裤,头发低低的束在脑后,俨然一个规矩的小秘书,傅荀也确实如他所说,没有照顾过她一丝一毫,甚至都不会特意看她一眼。
园区内每一个项目他都亲眼看过一遍,所有表演项目包括品牌形象短片都一一过目。一路的总裁早上好,变成了总裁中午好,直到晚上好。林恩筱落在后面跟着,只看到他脚步从容利落,左右的人不断向他汇报所见,报出项目背后的各类数据。
一路上脚步没有一刻停顿,直走到口干舌燥。
有人递来一碗蜜色的汤,“林秘书这是园区里的特色茶饮,你尝尝。”林恩筱才抬眼看大家都在捧着一碗汤喝,她已经走的昏头了,喝完汤所有人都上了一辆游览车,视察园子里的夜景灯光工程。
直到第三天“明仁城”完成开业仪式,傅荀作为集团总裁进行了重要讲话,下午才从康城离开。
一周的另一半时间,他们去了两个地方,第一个是一个新一线城市的分公司关于新增土地储备存在大量不足的问题进行为期两天的会议与部署。
最后的时间去了一座能媲美江城的一线城市,明仁集团半年前在该地收购了一处地标大厦,该大厦原来就是酒店和公寓,收购后,大致不变,酒店将从原来的五星酒店改造成超五星酒店,再配套上顶级百货,冠以明仁之名。
林恩筱见识了傅荀的一周。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雕刻在行程表上不可更改的事。他一停息,便有一件牵涉甚广的事停滞不前。
而这期间,他不会接电话,每一通或重要或渺小的通话都由陈望代理。
在会议桌上,在他被人围绕着汇报工作之时,林恩筱想到以往的好多时候,她是多么的丢脸,她有多少次打电话只是想要这个人陪她吃一顿饭。而她不知道,当她只是在为他不回家吃饭而气愤的时候,他正在与这么多的人和事周旋,抓住一个个矛盾,作出一个个影响巨大的决策。
这个男人的真正魅力她从未真真识得,这些闪着金光的事业才是属于他的归属罢!
而并不属于某一个女人。
他在她的生命里是全部,而她于他,只是拿不上台面的芝麻绿豆。
这便是他们婚姻里的全部矛盾。
她看清了,他的世界并不需要她的!
他并没有任何错误,错误的是她不该闯进他如此宏大的世界,祈求在他的身上得到并不会存在的儿女私情!
一周结束了,林恩筱像变了一个人。
林家家宴她会自己一个人去,不再试图通过什么办法让傅荀陪同。她一个人去海边,时常回自己父母的家,和家人待在一起,情人节、圣诞节、结婚记念日,一切年年都会发生的再寻常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她不再有所期待。
她不再烦他了,用他的话说,她更善解人意也更懂事了,她不再耍花样了,他说他很满意,所以他就一天比一天更忙,也给她更多更贵重的礼物,给了以后他就更加的心安理得。
她想到过干脆结束吧,放弃吧,重新过活,结束这死气活样的生活,在他一次次的出差中,她不止一次的想就此消失了算了,她对他的爱在这种无尽的等待中在消磨殆尽,而他却丝毫不清楚。
她真的想干脆离婚吧,离婚算了,这种生活是不会改变的。可是当她看着他的时候又总觉得不干,这个人就是她那么那么爱的人啊,好像没有走到尽头。
开春,傅家家宴,她站在他的身边,他要求她少说话,她像个精致的木偶,潘秀华当众挑衅羞辱她,他却不护她,她忍无可忍,自己三言两语让潘秀华哑口无言,他却怪她的疾言厉色损了他的体面。
那天宴会上他喝了好些酒,回家她和他吵了一架,拉扯中她甩了他一巴掌,从房间里逃出来,他追到走廊上就在那里将她折腾的精疲力竭,他一向用吻封住她的歇斯底里,用身体强势的让她妥协。
那一夜他疯了一样红着双眼警告她不要反抗。
那一夜她问自己:爱,还在吗?
结婚一年多,林恩筱彻底成了个整天心事重重的人,她整天犹豫彷徨,她时时问自己:到尽头了吗?真的到尽头了吗?
四月份的尾巴,天气和暖了,那个男人却病了,胃病,对于他这样难得按时进餐的人这是很容易的。
傅荀难得的整天待在家里,但这与林恩筱并没有太大干系,因为他不仅聘了人来家里照顾生活,还将他的半个总裁办都搬回了家,家里的餐桌成了陈望一众人的办公桌,而傅荀的那间宽大的书房又成了半个病房,每天都会有医生护士出入。
房间里林恩筱坐在落地窗前看书,这一周来,她的生活又进入了另一种怪圈。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进来。”林恩筱应了一声,将书折了一角合起来,从沙发上起身。门半开着,家政阿姨礼貌小心,“太太,现在已经12点了,陆医生和总裁还在书房里,您看?”
从今天开始总裁办的人不过来办公了,因为傅荀觉得自己康复了,但显然他的医生兼朋友不这么认为,所以特地过来了,他便在家里等他。
家政阿姨难得找她,因为往常需要与傅荀接触的事,两个家政阿姨都会直接找陈望他们,但今天这里只有她。大多数人都害怕与那个日里万机的冷面男人直接接触,这是她清楚并理解的。
“好,你先忙吧,我去叫他。”
家政阿姨在围裙上擦着手,出去了。
近来天气一日暖胜一日,天空总有点阳光,穿过客厅,天空明晃晃的,室内光线很充实,林恩筱下楼。看书久了,眼睛有些花,到书房门口林恩筱脑袋有些晕,她手指撑在墙壁上,闭了闭眼睛,想缓一缓。
书房的门虚掩着,能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医生陆泽,是林恩筱知道的唯一能算得上傅荀朋友的人。
“我大概能体会到小女人的快乐了,百依百顺,好糊弄好欺负,也不敢管你。”他啧啧啧的几声羡慕,却又发出疑问,“你这整天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架势,在家也是工作,人家就真的一点也不闹?嫁你图什么?”
林恩筱将落在地面的目光抬起,书房里亦有面大大的落地窗,比起这方走廊光线充足,有微微的光从门里溢来。撑在墙壁上的手指缓缓收紧了,像是需要更实在的支点才足以支撑住身体。墙壁的触感很凉,它的凉好像在慢慢透过掌心,还蹿进了林恩筱的心底。
傅荀的声音传来,“像你这种一无所有的人,当然没什么可图。金钱、地位,有一样得其所哉。在我这儿她都有了,还闹什么,有什么可不满的。”
陆泽笑了,傅荀也笑了,“各取所需,我也要一个女人。”他补充道,完了就开始撵人,“行啦,我没闲功夫陪你,要死也没那么容易,有药就行了。”
门外林恩筱打了个冷颤,她手一抖,将撑在墙壁上的手收回,像是这道墙壁太凉,以至于身体打的冷颤原于它,所以收回。
这处房子的多数房间都有大大的落地窗,除了走廊,走廊里光线暗,所以让人觉得阴冷,林恩筱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心底发散开来。
她白了一张脸,转了身,简单束在脑后的细滑直发轻扬了一下,她原路返回,书房里男人们的谈笑声远了。
“太太,现在摆饭吗?”
林恩筱顿住脚步,抬眼,她细润的头发朴素的束着,一张脸素净的不染纤尘,她明澈的眸子看人,像是听不懂对方的话,家政阿姨再问,她对她机械一笑,“他不饿。”
她一步一步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