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弥漫的悲伤不是假的,江奕奕能清楚感受到宴老先生那股子从内心最深处发出的悲哀。
接连几声叹息后,宴老先生方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又暗哑:“他叫刁山对吗?呵,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的刀工我太熟悉了。而且……”
宴老先生将其中一根镇纸翻了过来,在左下角位置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那里有一个超级迷你的“刀”的形状,“这是他的落款。”
江奕奕终于确定,宴老先生同刁山认识了。刁老有个习惯,总喜欢在自己作品上隐藏一个“刀”字,但为了不影响整体美观,他便会想办法找到一个可以容纳这个“刀”的地方,将其尽可能地隐藏起来。若非仔细寻找,很容易将其忽略。
轻轻叹了口气,见宴老先生如此,江奕奕大概能猜出这其中纠葛了,只是她还是试探性问道:“宴爷爷,您跟刁老,您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宴老先生闻言苍白一笑,苦涩摇头:“误会?不,不存在什么误会。那时候,我见死不救是事实,害了他也是事实。”
江奕奕蹙眉,没想到问出这样一个结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沉默,见宴老先生神情愈发悲伤,江奕奕不想老人家一直这样憋着,便再次问道:“宴爷爷,您能跟我说一下吗?若是您想说的话。”
宴老先生抬头看着她,掩下了眸底暗涌的水意,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后,终于做了决定。
“好,那爷爷跟你说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个听爷爷说这些事情的人……”
江奕奕耐心地听着,宴老先生则断断续续讲着。
原来,在当年那个令人畏惧的年代,宴老先生同刁老本是战友,知己,是无话不谈的朋友。然而身处人鬼不分的年代,只是小心是完全不够的。刁老因为替人说了句公道话,便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判了右,右手的小拇指也被人就用他精心养护的刻刀当众砍了下来。
而那时,宴老先生就在现场。
宴老先生承认,那时的他缺乏勇气,可等他回过神儿想要去救人时,已经晚了。
刁老被带走,他也被关了小黑屋,等从那里出来,想要再找刁山时,就像石沉大海,已经没了他的信息。
这么多年,宴老先生其实一直在找刁老的消息,可就算他人脉广,那人就像是在这世上凭空消失了般,怎么找都找不到。
也是这么多年,宴老先生每每想起刁老就悔不当初。若是那时他能再勇敢些,强硬些,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或许,刁山的结局便不会是如今模样。
压抑了这么多年,今日才将这些心里话说出来,宴老先生没能控制住,终还是在江奕奕面前流下了眼泪。
宴老先生急忙将眼泪擦掉,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江奕奕道:“人老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别笑话爷爷啊!”
江奕奕心疼老人家,摇头没说话,却在心里默默道:“宴爷爷啊,那个年代,就算您做了与当初不一样的决定,最后的结局也不一定是您想要的那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