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狱中故人(1 / 1)

“长卿。”唐铮启唇,低沉又覆着磁性的声音出口的一刹,打破了整片大殿的寂静。

一个带刀侍卫从外面走进来,朝着唐铮俯首作揖:“殿下。”

“外头可有人路过?”

“有一位模样穷酸的白衣书生,驻足观望些许,便离了开去。”那侍卫垂眸,不卑不亢道,“殿下,可需属下去查那厮身份?”

唐铮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远处山峰上,被云雾包裹起来的阁楼。

斜风吹拂,阁楼隐隐约约出现在飘雪之间。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彼时,唐铮的心头蓦地涌出一阵隐约的不安。

他目光深了深,压下别样心绪摇头道:“走吧,过些日子该是皇上的寿宴了。”

“喏。”

这方,顾衡离开寺庙,瞥见有一少年撑着一把油纸伞,遥遥驻足观望此方。

见到顾衡过来,少年疾步走来,垫着脚将大伞举过顾衡头顶。

“若非今日来此方观摩四遭景,公子明儿便要唤我去铺子买药了。”顾珏抱着新买的砚台,眼中泄出一丝愠怒。

顾衡捂拳咳嗽着,侧身看向不远处的大街。

“伯牙,他们在捉贼么。”

“在捉贼。”

顾衡点点头,想起什么,便迈步朝前走去:“我去一趟六扇门,你先回去,将汴梁观雪图绘全。”

在顾珏开始和顾衡学习丹青后,便将这些日子于大街小巷观摩到的汴京落雪绘制成画——顾珏还真有几分丹青的天赋,在顾衡指点一二后,便像模像样地将整片汴京的大街小巷绘在了宣纸上。

画到最后,顾珏还差一片大相国寺,便于今儿来此方观摩,于是正巧遇上了顾衡。

顾珏蹙了蹙眉,疾步走上前,将油纸伞塞进顾衡手中,便包着砚台跑远了开去。

这孩子。

顾衡失笑,撑着伞朝六扇门走去。

他给看门的两个衙役各递了一袋银子,便被笑脸迎着带入了内里的牢房。

牢房昏暗无边,明明烧着炭火,却冷得骇人。

顾衡进来的一刹,步伐不自觉一顿。

他想起了前两世,自己都是从牢狱出去,走上断头台的。

此番是触景生情了。

压下心头的那丝感慨,顾衡握着伞走到一处牢门前,又递给一旁的衙役一锭银子:“大人,还容在下私聊一二。”

“小事一桩,看着些时候啊。”那衙役得了银子,嘴角都翘上了天,随意摆摆手,便招呼着自己的兄弟大摇大摆地出去买酒了。

四旁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劣质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顾衡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抬眸看向牢门里面。

腐败潮湿的稻草中,横卧着一个身穿囚服的花甲老人。老人满身是伤,气息微弱地蜷缩在一起。

几只老鼠胆儿大极了,抱团奔到老人身侧,啃着那瞧上去许久未动的馊水饭。

“三老爷子,许久不见,你清减了。”

温润随和的公子音蓦然响起,听的这老人身子一颤。

他骤然睁眼,转过身子望来,对上一张如珠如玉的脸,顿时怔住。

像啊,真像啊。

微弱的火光照来,让顾衡背光而立。

恍惚中,老人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那个承欢膝下,望着自己时,满眼孺慕的小毛娃娃。

“三叔,以后阿城将你奉为高堂,待阿城高中后,叫您安心颐养天年可好?”

老人的脑海响起小毛娃娃曾经自信满满的誓言,转而又想起那让他愧疚了半辈子的一幕,眼中不觉蒙上一层泪光。

“子机——”老人起身,对着顾衡双膝跪下,猛地磕头一拜,“我顾某人,对不起你父子。”

“三老爷子,您曾教导家父,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得轻易下跪。子机是晚辈,三叔此举不合礼数。”顾衡往旁边挪了一步。

“子机,你此番入京,可是要参与春闱?”顾三爷老泪纵横,蹒跚起身,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问。

也许是心中的愧疚作祟吧,顾三爷只敢用余光打量这个自成一景的温雅少年。每当顾衡望过来,他便又迅速缩回了目光。

“是。子机十年寒窗苦读,便是为一朝跨入朝堂。”顾衡颔首。

“这条路,我们三代人走过。当今世道,寒门子弟……难成大事啊子机——”顾三爷叹了一口气。

“三老爷子,您无需赎罪。家父从未怪过您,子机亦如是。”顾衡从胸口摸出一个油纸包,拆了线打开后,将它递了过去,“这是子机从金陵捎来的芙蓉糕,是从那老店买的。”

顾三爷颤巍巍伸手接过,捏起一块小心翼翼地塞进嘴中,活着浑浊的泪儿一起狼吞虎咽了下去。

此时,他的心头五味杂陈。

“三老爷子,十年前——”顾衡蹲下身子,温和的目光与他平齐,“是何人陷害家父叛国,让他孤立无援,葬身沙场?”

顾三爷吃芙蓉糕的动作一顿。

他咽下那口芙蓉糕,将剩下的叠起来塞在怀中,抬头看向顾衡。

“子机,若你为臣,你是随波逐流,还是揽辔澄清?”顾三爷忽而问。

“凤择良木而栖,无爪之凤方会随波逐流。”顾衡微微一笑。

“……具体我也不知,只知当年你爹入土时,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飞鹤虎符。”顾三爷目光一动,抿抿唇从脖子上摘下一枚小巧的玉牌,递了过去,

“我生怕忘了它模样,便找了工匠打造了一枚玉牌,将之刻在上头。真正的虎符,已随着你爹,一道被黄土埋起来了。”

顾衡捏着这枚带着余热的玉佩,温和的眼中多了一分异样。

他不过是突然想起前两世听闻六扇门关押了一位顾氏族人,今儿来看看是何者而已。

哪料系统突然给了他这位族人身份,并给了他一个支线任务。

查清他爹顾城当年,是被何人陷害,身丧沙场的。

查证十年前的事儿,需要时间。

只是……这枚飞鹤状虎符,他总觉着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见过呢……

“三老爷子,过些时候,子机找人带您出去。家父的冤案,子机会澄清;您的冤案,子机也会澄清。”顾衡将玉牌塞在袖口中,起身对着顾三爷作揖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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