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的那道充斥着恶意的目光,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自己父亲看自己时的眼神。
一样的熟悉,一样的不做任何掩饰的厌恶。
荒唐的想法从心底应运而生,或许那暗中之人没准是他父亲也说不定。
曾友凰自嘲一笑,怎么可能是父亲,自己当年不是亲眼所见,那个与暗杀者同归于尽的身影已经化为飞灰了吗?
怎么还会这般天真。
曾小小心疼似的搂紧了他,紧接着一股恶意感席卷全身。
猛然抬起头,对着四周警惕巡视着。
刚刚她也感受到一种视线,作为曾经的杀手,尽管已经退出杀手界,但依旧对于杀气极其敏锐,这是一种职业本能。
二人最终并未发现什么,而玉子淳与安末的对话也已经结束。
商家家主一直在门外等待,不见他有丝毫焦急之色。
虽然在他这种不入流的士族眼里,皇子的分量不言而喻,却比不过统领百官的吏部尚书,这位吏部尚书对他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甚至高过于龙椅上的那位。
见玉子淳和安末两人如沐春风般走出门外,商家家主面露喜色,心中泛起一丝对安末的不屑。
在他看来这位六皇子如此态度,显然是对玉子淳的妥协。
“六殿下同意了你们的任何动作,但有一点……”玉子淳收敛笑容淡淡说道:“这榆林城的百姓乃是一城之根,还需尽力安抚,不可对朝廷做出过多危害之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警告商家家主,表面功夫起码要做足,不要让人看出纰漏。
商直眼神在二人脸上徘徊两下,最后也是勉强同意,说起来榆林城的表面功夫的确不到位,否则也不至于前城主被人一刀剁了脑袋。
“另外,黔武城之事滋事甚大,若是没有粮饷帮助,恐怕连返回京城的能力都没有,毕竟是主家调令,还望家主多为支持才是。”玉子淳再次开口又是设计钱财粮饷之事。
这让商家家主心中一沉,但勉强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钱他们商家如今是没有多少,都被运输到黔武城了,但粮食要多少有多少,毕竟他们商家就是靠粮商起家的。
况且听玉子淳话口的意思,只要有足够的粮饷帮助,这位六殿下将不在插手他们商家和黔武城的暗中交易。
“粮饷倒是没问题,但我奇怪的是这般对于六殿下有何好处?”任何妥协要么伴随着绝对武力的威胁,要么就是有着可图利益。
见他如此谨慎安末也是见怪不怪的表情说道:“这还不够明显吗?若是墨王兄掌权,我的条件也只是一个封地王爷罢了,如今外界来看我虽然受宠却连块封地都没有。
一个虚职理正就给我打发了,但我从始至终要的不过只是个栖身之所而已。”
安末的话是没什么漏洞,理正这位置只能在京城管用,出了京城谁还管你是什么职位。
太子和陵王虽然都留在皇宫,本身也没什么封地可言,但他们阵营的皇子们可都有着不少封地,而安末不过是一个“略有功劳”的皇子,怎么可能和太子比。
商直脸色不自然扫到房顶的曾友凰一眼,对他来说最大的阻碍不是六殿下,还是这忠于主家的和平军,这才是最棘手的。
安末见他如此微微一笑:“家主不必担心,虽然和平军忠于我父皇,但在外无圣旨那他们就只能听从我的命令,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商直放心了,稍直起身与安末视线一平。
“那就劳烦六殿下,不日我将面见墨王殿下,将这消息带过去,相信您的王兄会很高兴。”商直的话既是合作又是威胁。
但在安末看来这种威胁大可不必,朝臣的确不会随意相信他与黔武城有所勾连,但稍加透露消息多少还是会有所顾忌。
送走了玉子淳后,安末派曾友凰与曾小小开始布粮施粥。
若他料想不错,今晚应该会有人前来暗杀。
换做自己是士族,一样也会如此决定。
找天官来此是为了表明态度,但商直身为士族与皇室对立,且性格注定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尤其是面临着进城便杀死一城之主为百姓站队的作风。
提的那些条件和所谓的好处,也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而已。
这是玉子淳的意思,投诚或苦肉计这一套对付其他人或许有用,对商直这种生意人且还是士族身份来说,毫无用处。
安末与商直的对立是唯一选择,重要的还是玉子淳的态度。
有时你自己看到的或想要选择的却无法相信,但旁人稍加引导就会陷入其中。
哪怕商直也改变不了这种固态思想。
所以……这并非是安末对墨王的投名状,而是玉子淳对墨王的投名状啊。
…………
行走在榆林城的大街上,安末遇见一个奇葩事件。
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神采奕奕的加入进施粥部队里,看上去比一般饥民穿着都有所不如,却被无数百姓所拥戴在最中间。
站在台阶上的他,被百姓们喊着陛下。
安末多是好奇,但一旁护卫则是冷汗直流。
眼见六殿下静静望着诡异的一幕,自家军团长更是对这种行为选择无视,手中继续布施百姓,他觉得自己要拿出一点魄力。
刚欲上前呵退民众,一只手中轻轻拦在他身前。
扭头一看,安末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老者施粥于百姓,而百姓虔诚又期待的眼神,配合上这位耆艾老人故作威严的神态,似乎真的看到一名皇帝站在百姓的中央分享着自己的财宝。
曾友凰面带微笑走了过来,指了指那老人说道:“我就知道殿下会很感兴趣,若是您知道那老者背后的故事,相信会更感兴趣。”
“说说看。”
“还是让百姓讲给您来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