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阳真的有那么高兴吗?确实是,因为新陆洲给出的条件实在太优惠了,以前新陆洲与本土展开的贸易多是集中于民间往来,朝廷几乎就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统计,现在对方主动提出规范与本土的贸易,使得双方的买卖变得有据可查,朝廷也有了征税的依据。这样一下子就让户部不需花费一分钱,便开辟出一个巨大的财政来源,如何能不让他心花怒放!
不过事情总是具有双面性的,只是很少有人能看的全面,可即便看到了又能怎样?所以“难得糊涂”真的是既是一种境界也是一种能力。而焦仲阳就发现最近自己的这种能力似乎在退化了,随之带来的结果就是他现在经常处于纠结当中,并且还深陷于此无法自拔。
这一次也同样是如此,新陆洲虽然为朝廷打开了一条财路,但他本人却感到深深的不安,随着新陆洲地位的愈加稳固,陆正星得到的臂助便更为的强大,加上赵诺儿即将被他扶植上位,这无疑又使得地位已经岌岌可危的文官集团,不得不面对一个新的而且极强大的对手,谁知道那些勋戚余孽会不会借机爆发出第二春,以图东山再起呢。
虽然陆正星不管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都一直不断的宣称他跟父亲陆博思一样,十分讨厌那般勋戚,认为此辈就是趴在大宋身上吸血的蚂蟥,但搞政治的谁又会是那么纯粹的呢。如今环顾朝堂内外,只怕他也知道自己的盟友少的可怜吧。
如今可倒好让他一番的展闪腾挪居然另辟蹊径,此后这兄弟二人一在内而另一个在外,彼此遥相呼应不仅势力成倍增加,而且还为朝廷创造出了一条新的“命脉”,并将其紧紧握在了手中,只怕今后再也无人能降住这对兄弟啦!
想到此焦仲阳不禁一阵的长吁短叹,就在这时侍从来报说是江南庞氏的二公子前来拜访,焦仲阳闻言一愣旋即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随即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忙吩咐侍从将庞际鸣请到客厅,他随后就到。
就在上周“摄政会”刚刚颁布了一项新的政令,内容就是针对商贾的。主要也就是多收点税让他们多交点钱而已,毕竟朝廷也难啊,隔三差五折腾一番的朝廷就更难了。事先焦仲阳也预计到了这一措施会遇到阻力,所以早早的就打好了腹稿,哪知在“摄政会”上才一提出,首先举手同意的就是代表商贾的陆正星。
他不仅举双手同意,而且还追加了一项内容,就是要求商贾们在支付给其下属雇员的薪水时,不得低于一定的标准,而且还针对雇员的工作时长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言明过几天自己也会有相应的议案提出。
这个就让焦仲阳高兴坏了,作为商界领袖陆正星主动攻击自己的基本盘,这不是自掘坟墓又是什么?至于这小子到底是何打算焦仲阳才懒着去猜测呢,哪怕真的是他正义感爆棚,只要自己的问题能得到解决,又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这样一来当政策引起商贾们反弹的话,他也大可以来一个祸水东引,将矛盾转嫁给陆正星。毕竟有什么是被自己人出卖,还让人感到扎心的呢。事情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如今在政、商两界都混得极开的庞际鸣这不就找上门来了吗。
此时坐在客厅里的庞际鸣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陆正星当日在“摄政会”上的表现,事后他通过唐学林了解的一清二楚,对于这个准侄女婿他也是越来越感到无奈了,自从进入“摄政会”后陆续好几个提议,都处处打在商贾们的软肋上,为此他也找过陆正星,可这小子也仅仅是在态度上,对自己这个长辈保持着应有的敬意,至于其他的嘛根本就是我行我素不为所动了。
这让庞际鸣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时常怀疑当初两家联姻的决定是不是错的,如今看来陆氏在大宋享誉数百年并非没有道理,人家打根上起就不是真正意义的商人,跟自己这类人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庞际鸣在家思考了几天,终于决定还是重新走回老路,看看在焦仲阳那里能否打开突破口,最好是能恢复到德宗时期双方水乳.交融、干柴烈火的状态,他相信自己的想法并非就是奢望,如今的文官集团远非南北之战结束后的那般辉煌,如果此时能有强援相助,他们应该也是求之不得吧。
“哈哈哈...,际鸣来啦,方才有些事务急着处理,让你久等了,抱歉、抱歉”,一声中气十足的寒暄,打断了庞际鸣的沉思,抬头只见焦仲阳笑着走了进来,不过这副笑容在庞际鸣看来,就是这个老家伙在那里幸灾乐祸呢。
“哪里、哪里,焦公客气了”,不过心里作何想法,但庞际鸣仍是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急忙站起身来。
“际鸣今日前来不知是所为何事啊?”,二人落座后焦仲阳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直接开口问道。
“小侄听闻前几日‘摄政会’通过一项新的议案,就是对我等加收新设立的交易税,不知这次朝廷是个什么章程,要知道前后两次征战我等商贾可都是站在您这一边,钱粮耗费了无数,很多人都因此元气大伤,到了今日也还未缓过劲来呢”,庞际鸣不无暗示的说道。
闻听此言焦仲阳在心里冷笑一声,南北大战的时候庞氏以及一众的商贾,确实是砸了不少钱以支持文官集团,但事后获得的利益又岂在少数?至于这次....焦仲阳想到这个就火大,要不是你庞氏带头力挺陆正星,何至于让这个竖子做大?这些奸商以为找到了新的代言人,结果却遭到了反噬当真是自作自受了。
“不止这些,马上‘摄政会’还有新的举措,要针对雇工收入偏低推出新的办法啦,哦,这个是你那个侄女婿提出来的,你应该多少有所耳闻吧?”,焦仲阳不仅没对庞际鸣的问话解释一二,相反还火上浇油再给庞际鸣添了一份恶心。
庞际鸣当然知道当天会议的情况,可此时受了焦仲阳的这一记“补刀”心里却还是很不舒服,当即也不加掩饰的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当初也是家父年老一时糊涂,竟然想到与陆氏联姻,他也是一时贪图陆氏的声望、地位,如今看来这一步大错特错啊”,说着脸上也浮现起了懊悔的表情。
焦仲阳闻听他的这一番话,当然不好表现出什么,但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郁结,好似服了开心顺气丸一般,瞬间就觉得呼吸顺畅,胸口也松快了不少,心里暗道:“嗯、嗯,你继续,不要停!”。
而庞际鸣此刻也仿佛与他有了心电感应一般,稍一停顿又继续说道:“前几日家父来信,说他正在考虑取消与陆氏的这门亲事,并且将停止对陆氏一系的所有资金支持,而且前面的也会视作借款,尽快想办法催讨回来,这回的事情回头细看,当真是...错啦,完全的错啦!”。
他这一番话顿时就让焦仲阳为之一震,起先他只以为庞际鸣是来跟他服软讨饶的,哪知这...这分明就是与陆正星划清界限嘛。不仅如此,这些商贾们一旦撤掉资金,那么站在陆正星身后的那般南方诸省也只能是纷纷倒戈了,这样一来此消彼长,文官集团距离重回权力巅峰也就为期不远了。
想到此,焦仲阳冲着外面喊道:“来人,你们给庞二先生沏的是什么茶!快快撤掉,换茶,上好茶!....那个贤侄,具体你们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