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卿穿好披风,戴好披风上带着的兜帽,就随着青杏往骆府东边的一处角门去了。
那里早早有个人等着了,见得她们来,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将角门打开,待她们出得门又利落地将门给关上了。
出得骆府,骆卿就见门外停着辆马车,外面瞧不出什么,就很是普通的一辆马车,可当她看清戴着斗笠的车夫是谁时她只觉心如擂鼓。
是长庚。
长庚见了她,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取来了一边儿条凳放在马车下。
“姑娘,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骆卿定了定心神,这才由着青杏扶着上了马车。
甫一掀开马车帘她就见得了日思夜想的人,心头狂跳,可不知是马车内灯影绰绰,生出些暧昧来,她有些情怯,倒是比以往自持许多。
而这时候马车帘已经放下,马车重新行了起来,她却还诺诺地坐在角落不敢上前。
言淮失笑:“哥哥什么时候成了洪水猛兽,竟叫我们卿卿对哥哥避之不及?”
骆卿瘪了瘪嘴,缓缓挪到了言淮跟前:“没有。”
“没有?”言淮还是穿着一身墨蓝衣衫,歪了歪头似是疑惑,又带着些打趣意味,“那定然是卿卿生哥哥的气了,觉着哥哥这般晚来接卿卿过生辰。”
骆卿有些别扭:“你还记得啊?”
言淮摩挲着伸出手捏了捏骆卿的脸颊:“自是记得的。哥哥什么都能忘,卿卿及笄的生辰怎能忘呢?”
骆卿高兴了,方才那股子莫名而来的近乡情怯之感也倏忽消散了,她干脆坐到了地上,头枕在言淮的腿上。
“哥哥记得就好,我还以为哥哥不能陪着我过生辰呢。”马车在动,她这才想起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言淮伸手一下一下轻抚着骆卿柔顺的乌发:“现今才想起问啊?迟了!我要去将卿卿给卖了。”
骆卿嘻嘻笑道,在言淮腿上蹭了蹭,道:“哥哥才舍不得呢。”
言淮抬头晃了眼一边儿挂着的灯笼,解释道:“马车停在那里太打眼了,停在别处去,待会儿再将你送回去。”
“好了,起来吧。”言淮轻拍了拍骆卿的肩,然后指着放在马车内的小柜子道,“里面放着给你做的长寿面。”
骆卿立时从地上弹坐起来,从一边儿柜子里拿出了面来。
“只怕有些坨了。”言淮温声道。
面确也坨了,但骆卿却红着眼眶道:“没有,哥哥做的面最是好吃呢。”
“我还记得第一回做,那么难吃你也给吃完了。”那是骆卿头一回吃长寿面,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楚。
骆卿边吃着面边同言淮提及了骆阳明落榜的事儿,又谈及了王晴歌有了身孕,还给她做长寿面。
“那我做的好吃还是王姨娘做的长寿面好吃?”言淮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觉着有些酸,忍不住就想比个高下,可说出来又觉着自己委实幼稚了,又道,“罢了,你好生吃。”
骆卿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但她不似以往般毫不犹豫地说言淮做的好吃,而是道:“哥哥和王姨娘做的味道是不一样的,各有千秋,哥哥做的面是爱意、是毫无条件的包容,王姨娘是长辈,她做的面真真切切带有娘亲的味道。”
言淮本还吃味于骆卿的态度,可听到后面时却是觉出许多心酸来,特特是那“真真切切”几个字,刺人心肺,疼到人心坎里去。
他不知该说什么,骆卿其实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只要他陪着她就好。
待骆卿吃完长寿面,言淮将早已备好的生辰礼自怀中取了出来。
骆卿拿起一看,是一枚玉镯,通身莹白,间或有大红色的花纹,煞为好看。
“我想着这样的玉镯该是和你一身大红色衣裙很是相配。”
这回也不待骆卿多说,言淮握起骆卿的左手,接过玉镯,亲手为骆卿戴上了。
“谢谢哥哥,真的很好看。”
骆卿看着自己手上的镯子,面上满是欢喜,眼中甜腻腻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大多是骆卿说,言淮听着。
待骆卿说罢,言淮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这二哥哥看样子待你还不错,为人品性倒也端正。”
他虽说见过,但只是授学,也不可能白鹭书院每个人的脾性他都了解。
骆卿点点头:“还有王姨娘,是府中待我最好的人,最为真心的。”
言淮知晓骆卿话中的意思,这所谓的父亲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倒是一个姨娘对她更为上心。
回到京城后他又找人追查过,却也不知骆文一定要将骆卿接回府中的缘故,说是为了安稳升官吧,骆卿丢了便丢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除非是有人拿这件事威胁他了。
他本还想接着往下查的,但骆文是在六年前来这京城述职的,再往下得往他庆和老家追查了,原先他是在那边任职的。
“有人待卿卿好哥哥就放心了。”言淮轻声道。
“主母就想着二哥哥高中给他高攀一门亲事,我倒是觉着没必要,娶妻当娶贤,家世固然重要,也不一定非要攀上如何如何好的人家才好,要是那人母家很好,但二哥哥跟她过不下去,那不也是白搭嘛。”
骆卿吃着从柜子里拿出来的马蹄糕,是为此愤愤不平。
“我是觉着吧,要那人好,家世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主母吧,性子直,脾性火爆,可就是为此筹谋过头了,总想着将春姨娘比下去,殊不知她本就是主母了,春姨娘早不是她对手了。哥哥,你说,是吧?”
骆卿一回头就瞧见言淮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迟疑道:“我说的不对吗?”
言淮难得主动地将骆卿揽进了怀里,不无惆怅道:“对啊,哥哥只是觉着我们卿卿真的长大了。”
可京城多少勋贵人家,他们从不会这般想,他们枷锁在身,负重前行,将家族重任担在联姻上,两人成亲后固然不欢欣,也就这样浑噩过去了,埋葬了多少人的幸福。
这世道艰难,言淮实在不愿再多说,他的卿卿已经过于懂事了。
“我听刘霄说你在试药?”他岔开了话头。
骆卿将手中还剩的半块糕点放回了盘子中:“嗯,可是还不甚明朗,红栀子有毒性,我想用银针之术压制,奈何一直没机会向万夫人讨教。”
“卿卿不要怕,若是觉着时机成熟你可以直接在我身上试。”言淮握着骆卿的嫩白小手道。
“不行!”骆卿觉着自己过于斩钉截铁了,又道,“现今还不行,再等等。”
言淮估摸着时辰便将骆卿送回了骆府。
骆卿心头很是不舍,但她知晓自己该走了,可当走到掀起的车帘前她陡然停住了脚步,回身扑到了言淮怀里,索了个拥抱才转身离开。
这夜,躺到床上,她睡得分外安心。
翌日一早。
“兔子死了?”骆卿起身,梳到一半的发饰散落下来她也顾不上了,提着裙摆就往药房去,“将死了的兔子给我拿到药房来。”
骆卿也没心思用早饭了,就开始研究起死掉的那只兔子来。
她用量很是谨慎,也一直小心翼翼的,就是生怕这兔子死了,可千防万防还是没了。
青杏见骆卿一门心思在兔子上,很是担忧,不得不提醒道:“姑娘,每日晨昏定省,该去给主母请安了。”
骆卿无法,只好放着兔子,由青杏和红梅陪着去主院同宋玉静请安了,待请完安回来又又是在药房好一番折腾,这厢才找出了些缘故。
“谁给我的兔子又喂了药。”
她买了一窝兔子,有四只,每日用的量都是一样的,不该只死一只,是另外有人又给这兔子下了药。
红梅忙将自己打算去外面将兔子埋了,却发现如春园的人跟着自己之事说了。
“这是如春园的人在提醒姑娘呢。”青杏一语中的。
骆卿摆弄着手中的药罐:“我早将如春园的人得罪透了,挽回也是不可能了。”
“只怕姑娘身边就有如春园的人。”青杏这话不是虚言,每个院儿的人自有每个院儿的手段,往别的院子里安插自己的人却是必须的。
骆卿也明白了青杏的意思,转念一问:“你们是哥哥的人,对吗?”
青杏和红梅对视一眼,头垂得更低:“是,还望姑娘恕罪,奴婢们决计不会对您不利,也望您原谅奴婢们对您隐瞒身份。”
骆卿本就不介意这些的,相反,她高兴都来不及呢,这至少证明哥哥对自己是好的,从来都是放不下自己的。
“无碍,只是你们可有手段将人抓住?”
一日不抓住这人她这药房就一日不安稳。
青杏回道:“只要奴婢同红梅稍加注意定然能抓得住他,他定然会同如春园的人接触,只是之后该如何将他弄走,那才是难的。”
“那要看这内贼是什么身份了。”骆卿将装有红栀子的药收好,锁在了柜子里。
这祥瑞园的人大多都是能进得她这边屋里的,但她身边惯常伺候她的只有盛妈妈、青杏和红梅。
盛妈妈不单要管她这边,祥瑞园有些事也是要管的。
该被怀疑的人不言而喻。
。牛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