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佛教八苦之一。阿含卷七分别圣谛经有云:“谓众生实有内六处,不爱眼处,耳、鼻、舌、身、意处,彼同会一,有摄和集,共合为苦。”谓众生不由自主,不得不与憎恶者会合之苦恼。
此刻的智高正在受苦,受这仇恨之苦。杀害自己师傅的凶手就在眼前,智高多想化身罗汉将眼前这恶魔打入十八层地狱,为他所造罪孽受尽无间苦难。可是智高做不到,当信渊当着他的眼前,打通早就已经打通的任督二脉,他作为人的最后理智告诉他,他哪怕十年苦修,依旧是敌不过信渊。
理智丧失的智高还能做什么?只有一步,用生命去验证,去验证他的理智是错误的。
智高起身一步踏前,一掌直出扑向信渊,这是生命的光华,是他一生最后的一掌。
信渊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成掌,飞在空中的智高立时定在空中不得动弹。一阵劲风从智高身上冲出,向后刮去,将智高身后的断壁彻底击碎,连通隔壁厅的家具全部毁去。智高身体一震,眼中光芒消失,嘴中冒出大片血沫,手臂无力的垂下。而此刻,信空怒目呲牙喊出的不字才刚飘荡在议事厅中。
信渊撤掌,智高停滞在空中的身躯如一滩烂泥跌落在地。信渊转过脸,回头看向已经两掌按在他胸膛的信空,狂笑起来。两手成爪,猛的刺入信空的肩胛之上,爆出大片鲜血。
看着脸前信空的愤怒,舌头伸出舔了舔从信空肩胛中爆到他嘴边的鲜血。这就是他想要的,从十多年前就想看到的,信空的愤怒。那从心里迸发的愤怒,就像他刚才尝到的鲜血一般,是如此美味。
……
黑,无尽的黑。想要伸手,但是看不见自己五指,左右转头可是怎么也无法分辨左右上下。
光,一道微光。那光忽然出现,在无尽的黑中是如此耀眼。而随光出现的是吵闹,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声响。好像是人声,好像是风雷,淅淅索索冲进耳朵。
突然光猛的炸裂,出现了影子。是三个长长的影子,那三个影子看上去就像是手牵手连在一起的人。身上开始感觉到风,狷狂的风肆无忌惮的刮在自己身上。雷,无边的黑色之中开始炸起惊雷,每道雷光轰鸣洒下之时,就将那三个奇怪影子猛的拉长,仿佛就要刺入自己的眼中。
哭声,渐渐清晰的哭声,是婴儿的啼哭。尖叫,尖锐难听的尖叫,是女人的尖叫。
这光怪陆离的景象旋转,折叠,像是一道漩涡,在山峰的脑中翻搅着,他痛苦的喊了出来。当这呐喊出声之时,山峰回过意识,猛的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堆碎木烂瓦之上。
抬头,看见一个上身赤裸,肌肉健硕的长发男子正侧身对着他。而那个人的胸膛之上,有一双手,而那双手的主人已经是一个血人。那个男人他认识,正是他名义上的师傅,信空。
……
怎么回事?心中刚有疑问,胸口就像是被巨锤猛击一般,山峰整个人向后滑出两步,膝盖一软,双手撑地而跪。体内五脏六腑一阵激荡,一口鲜血喷出在他眼前的地板上。
“不好!”在门外看着一切变化的王坚,他才被智高的死震惊到,哪知眼前的砖瓦堆中突然冒出了山峰。而山峰才站起来就跪地吐血,自然是信渊出手了。他虽然完全没看到信渊出手,但已从刚才那些惊奇发生中彻底回神过来。立马箭步窜出,想要将山峰救出,王坚自然知道这一去可能无回。
也如他所想那般,信渊只是抬脚踢了一腿,王坚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而那墙壁又像是变成了一块灵活木板,将他整个一敲,他立刻整个人飞出厅外,深深陷入厅子对面的一面砖墙之上。那激荡在五脏六腑中的力何其强大,墙上的王坚身上裂出道道裂口,昏将过去不知死活。
“哇”双手立马死死的箍住自己的嘴巴,以至于不让自己吐出来,看着从厅中飞出的王坚,文远全身颤抖着。那是从心底的害怕,那让人想要呕吐的恐怖,让文远什么也做不了。
而在厅中的信空也是如此,什么也做不了。信空发现了自己不能调运内力了,甚至连身体也动不了。说是他双掌按在信渊身上,倒不如说是他是挂在信渊刺入他体内的手上。
“哦?没有死?”信渊开口了,语气太正常,就像是个普通人,与未解封任督二脉时的他相比,显得太过正常。信渊甩甩手把信空往地上一扔,迈步走向山峰。
“你为什么没有死呢?”信渊此刻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任督二脉解封后的信渊内力恢复如初,此刻正是他的全盛状态。他一掌就可击杀智高大师,随意一脚就把王坚踢入十几米外的墙内。那么,这个感知中没有内力的小和尚,为什么没有死呢?
五指成爪,像是刺入一块胶泥一般轻松,将山峰提起。
“哦?原来你也中了封魔指?”信渊用下目线看着山峰,嘴角上扬,脸颊堆起,这是发现了新玩具的笑容。
“封魔指?”山峰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天忽苦门闯入藏经阁的时候,信天在动手之前,明明喊的是降魔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信渊去哪儿?这一连串疑问加上身体内的剧痛,让山峰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右手捏着山峰的下巴,信渊仔细的端详了山峰的脸,说道:“十八岁的样子,不像是个长着娃娃脸的老秃驴啊。啧啧啧,没有内力也能挡我一掌,那么解开之后呢?”
“放开他……”信空趴在地上往信渊方向用手支撑爬行,他虽然能动了,但是信渊封魔指直接封了他的内力。
信渊回头,看了看信空,再回头看了看山峰,问道:“你徒弟?”
信空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你打通了任督二脉,算得上是武林第一人了。我们的恩怨就在我们这一辈头上算吧,不要再造杀戮了,放过他吧。求你了。”说着,信空开始磕头。
信渊头都不回,说道:“你的尊严呢?”
信空一愣,继续磕头,额头已经磕破,血污一片。尊严,信空固然能够自杀,但是自杀又能如何,信渊会为了他的自杀停止杀戮吗?不可能,其实就连放过山峰在信空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哪怕不可能他也要试,不试那就是肯定不可能,试了才有机会。
信渊摇了摇手里的山峰,让已经神志不清的山峰不至于昏过去。信渊此时心中对于什么杀戮,什么放人,什么恩怨,他其实并不在乎。他本来完全可以任督二脉打通的正常状态直接杀进少林寺,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一是他知道哪怕正常状态真对上几千几百人杀起来也有危险。再者是,他封住经脉是为了让自己像是十五年前,要让信空等人知道,他就算以十五年前的状态来少林,想要杀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信渊真想要灭少林,作为蒙古国师的他完全可以等着蒙古占领中原后,带着蒙古军来。信渊之所以今天要来,只是单纯的想要测试一下,十五年前的自己能在今天做到什么地步。
灭少林,对信渊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现在的信渊最关注的的是,手上这个本该死掉的小和尚,为什么没有死。
是个年纪大的和尚长的嫩?不是。是少年身体强壮到不行?有点可能,但是应该不是主要原因。是有绝世高手传功给他?不可能!又不是世间流通的杂学小说,江湖上哪来什么传功法诀。看来不解开这和尚身上的封魔指,是没办法确定了。
信渊伸出食指在山峰气海上一点,这一点出,信渊本来皱着的眉头,更加紧促。他能感觉对方的内力正在从丹田之中慢慢流出,正在填满气海。这是解开封魔指的正常现象,可是为什么好像这小和尚的五脏六腑也在以不寻常的速度恢复着。
什么东西!信渊大手一挥,将山峰扔出,慌张的看着自己的左手,刚才怎么会有一股那么强大的内力冲来?他突然感觉不妙,这种想法他想不到原因,只是从心里觉得不妙。
信渊一步抢出,一掌往地上趴着的山峰头上按去。不管你是什么奇怪东西,先杀了你再说。可是,来不及了。趴着的山峰已经撑起身子,左手一挡。这一挡,山峰身下的地板尽数裂开,裂出蛛网一般的纹路。一阵强风自两人交手处荡漾开来,将后面的信空都吹翻了个。
啪啪两步,止住退势的信渊,眼睛死死的盯在山峰身上。那边的山峰慢悠悠的站起,抬起了头,双眼之中布满血丝。
山峰身上的异变,山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身上的这种难受,他太习惯了。从小到大,这种体内的难受害的他经常流鼻血,害的他经常晕倒。而更让他难受的是,刚才和信渊对上那一下,他体内那说不出的难受,像是火药一般被点燃,全身像是火烤一般炽热。
此时,在后面摔的四仰八叉的信空望着山峰,喊道:“信渊!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
什么?这面前的人就是信渊?山峰这才明白眼前的精壮中年人就是刚才的罗刹信渊。可之前明明是个白发老人啊,山峰一头雾水。
信渊呢?当然也在奇怪,奇怪到他居然全身心的注意力全在山峰身上,他在心中反复的问自己,这是为什么。
“体育!”信空大喊,对着山峰问道:“你是不是从小就觉得全身有股说不清楚的力。”
山峰虽然体内正在异变,但是勉强点头应答。
“你是不是控住不住那股力道?”
山峰点头。
“你是不是从小经常流鼻血,偶尔会晕倒?”
山峰点头。
“你是不每次被人打了,但是第二天身体就恢复了?”
山峰再次点头。
信空转头看向信渊,喊道:“你刚才那掌,本该把他打的全身骨折,经脉尽断,但是他却没有死,还能这么快的回复。平常人根本就不可能!”
信渊猛然回头,看着信空,嘴中念道:“除非他是……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信空已经笑了出来,喷着血大笑了起来,“这世上没有不可能!你都能做到!为什么别人不可能!答案只有一个!”
信空再次转头对着山峰喊道:“张山峰!”连法号都已经不喊了。
“因为你就是万中无一,百年难得一见,天生的武学奇才!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