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不负狞灭天子所托,用事实告诉水铃儿,未来他将面临怎样的责任。待大任完成,它便将龙牙镜镜魂留给他,自己离去了。
水铃儿在矛盾里苦苦挣扎。
他虽已决定不击碎镜子而任性地转往下一世,可要他连喊三声“我要成仙”,却依然难过登天。
他把几节手指戳在肋骨里,算是手捂心口,发出嘤嘤咽咽的哭声,恨不得不作选择,索性永远留在归墟,哪儿都不去。可是,如果他这样做,和逃入轮回之道有什么区别?不依然是灵儿口里,那个可悲的逃兵吗?
稽洛山需要他,六界之战需要他,归墟之外,他所爱所敬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他,他又怎能因一个锦书圣,或其他几个行为自私的仙人,而放弃大局?
看来,他真的错了,错在心里那股执念,错在他钻了牛角尖,所以才让奸人有机可乘,沦落到了今天这地步。
想通之后,他身上的力气忽然回来了,甚至无需斜靠镜框,也能从地上坐起来。
不仅如此,他猛然从内心蹿出一股强大的动力,动力又在瞬间冲进大脑,化作成仙的渴望,“我要成仙”四个字在脑海里显现,已呼之欲出。
可偏在这时,龙牙镜发出了“咝咝”的声响,他听得紧张,忙扭头看,就见刚才还光滑如水的镜面,此时不知何故,正泛起层层波纹。镜面在像冰一样融化,他隔近看,也已照不清自己。
“不好!上天给我的时间,原来来自羽风先生,是他用镜魂为我设出屏障,隔开现实与六道!归墟根本就不是久呆之处,一旦镜魂化去,先生设的屏障消失,我的魂魄就会离开骨架,跌进六道轮回的通道,再也成不了仙!”
想到此,他迫不及待地就要喊那四个字,可一着急,字却卡在喉骨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眼看镜魂将要化尽,他不能再等,干脆举起骨手,对准喉骨就狠狠一击,受这道力的冲击,淤积在喉咙里的怨气喷出齿缝,他总算恢复了气息的畅通,赶紧就对着虚空里乳白的雾气,连呼三声:“我要成仙!我要成仙!我要成仙!”
呼声一出,归墟里惊天动地的巨变,就开始了。
首先,头顶有类似幕帘的东西被撕裂,发出“呲啦”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灼亮的白光倾泻而下,将他笼罩在正中央。
白光逐渐加剧,他的骨架也变轻,向上飘飞而去。飘至半空,他能用眼睛看见,一团团鲜红的血肉与皮肤相连,从四面八方涌来。血肉一触到他,就往骨架上贴,在经历过死亡的恐惧后,他再度拥有血肉,感觉是那样的柔软与温暖。
肉体重生的同时,他的脊柱也在发热,并热到火烫。他忍不住用手摸,摸到尾椎处的蠕动,似被人放进一条虫子,不光烫手,还钻得他又麻又痒。
“这是仙根,属于我的仙根,正飞速生长!”他难抑喜悦之情,想翻转身体,却暂且不能,只好先摊开四肢,目不转睛地盯向头上那道白光。
这一次,他看清了,白光来自通仙汤泉的泉眼,其实是从泉眼反射的,归墟外明亮的日光。
肉身重塑完毕,又有一众物品向他飞来的,是玉冠髻笄、月白纱袍、束腰丝绦、雕凤铃铛……等等他曾经穿戴的物件,全都由一只无形的手,端端正正为他装扮好。
于是从此刻开始,他再也不是一具白骨,而是做回了曾经那个,玉骨仙风的英俊少年。
当他上升到泉眼,即将跨出归墟,一直淤积于心的力量,在这时爆发,力量化作怒吼,他在空中猛一翻转,就趣÷阁直地站起来,钻出归墟水面,立在了蔚蓝的苍穹下。
他没有踏剑,身体却自带浮力,无需担心会像凡人似的栽下去。他微垂眼睑,检视脚下,蓬莱仙岛那如诗似画的瑶台银阙,以及追捕他的,密密麻麻的人群,皆清晰地尽收眼底。
蓦然间,他感到手握有物,一摊开手掌,那东西就飞悬上他头顶,发出淡淡的银月光芒。那是竹月在拜师大典时授予他的白玉仙牌,仙牌上,“稽洛山水铃儿”几个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趣÷阁力刚劲的楷书:“稽洛留仙灵宣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