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夕阳孤单单地悬挂在西边的天际之间,又大又圆,红得让人触目惊心,让人心醉神痴。
张颌收回目光,缓缓转头看看站在身边的张飞,意态索然。
二万叛军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天狮峡两端,不但切断了大军的粮道,也切断了大军的退路。现在不是幽州军围困扶黎城的叛军,而是叛军将幽州围困在扶黎城下,只待幽州军粮尽,就是围歼的时刻。叛军随意一招,顿时翻云覆雨,把得意洋洋的幽州军立即逼到了绝境。
“儁乂,以我们的实力,杀过天狮峡不成问题,无须为此烦心。”张飞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们丢下辎重,轻装疾行,一天就能赶回昌黎城,损失应该不大。”
“主公第一次让我独自领军,就遭到了失败。”张颌苦笑道,“这次机会这么好,还是上了当,我实在不甘心。”
“公孙晗和公孙章那两个小兔崽子早有预谋,处心积虑地诱骗我们上当,防不胜防。到目前为止,大军还没有什么损失,算是侥幸了。”张飞颇为懊丧地说道,“前几天,我们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轻视了叛军的狡猾,以至于判断失误。记得当时只有韩义公比较清醒,他指出大军的危机在天狮峡,但当时我们都没有听进去,忽略了他的建议。”
张颌抬头看看血红的太阳,凝神思索。叛军为了消灭自己这一万幽州军,蓄谋已久。他既然能在城外预先埋伏人马,断绝自己的退路,当然也想好了吃掉自己的办法。假如他在天狮峡设有重兵,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自绝生路。
………………
夜幕降临,韩当从南门营地赶到了中军大营。他急匆匆地走进大帐,俯身给张颌行礼。
“义公,大军的粮草即将用尽,我们打算今夜撤退。”张颌一边挥手示意韩当免礼,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有什么建议?”
韩当坐到一边,慢吞吞地问道:“儁乂,大军的粮草尚能支撑几天?”
张颌转目望向张飞。
“三天。”张飞说道,“到昌黎城有一百五十余里。我们丢掉所有的辎重,让士兵们轻装前进,日夜赶路,只需要不到两天时间。这些粮草已经足够我们使用了。”
韩当接着想问什么,但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做声。
张颌看在眼里,立即问道:“义公想说什么?这个关键时候,我们应该互相信任,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韩当脸一红,有点尴尬地笑笑,说道:“能问一下撤军线路吗?”
“当然可以。”张颌说道,“翼德,把我们的撤军计划仔细说说,让义公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张飞铺开地图,把撤军方案详细解说了一遍。
“义公,你觉得我这个办法怎么样?”张飞很自信地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张颌面色冷漠,但眼神却很期待地望着韩当。
韩当淡淡地笑笑,说道:“如果我们走天狮峡,死定了。”
张飞和张颌同时动容。
张颌面显惊色,额头上的几道皱纹几乎挤到了一起;张飞既怒且惊,眉头紧锁,眼睛瞪了起来。
“你说说。”张颌指着韩当说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韩当指着地图上的天狮峡说道:“天狮峡是我们唯一的退路,叛军知道我们要突围,一定会在峡谷的树林内密布引火燃烧之物,在峡谷的出口布下重兵。只要我们冲入峡谷,守在峡谷入口的叛军立即就会点燃树林。大火烧起来之后,城里的叛军马上就会倾巢而出。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既难以冲出大火,也难以杀到峡谷出口。等到城内敌军杀到,我们就是瓮中之鳖,天狮峡谷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张飞和张颌的脸色非常难看。
“杀不过去的。”韩当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杀不过去的。”
张颌看着韩当。
韩当很平静地坐在地图旁边,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好像对眼前的危机并不再意。难道他有办法脱困?
“义公可有什么建议?”张颌问道。
“天狮峡一直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之下,按道理叛军根本没有办法躲过我们的监视神不知鬼不觉地占据峡谷。”韩当说道,“但是为什么叛军会突然杀出来,占据了天狮峡?”
张飞大声问道:“还有一条路?”
韩当点点头,伸出一支粗大的手指,从地图上的扶黎城开始,向南面绕过医巫闾山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
“我们从扶黎城赶到白石,再从白石绕过医巫闾山南麓,然后直接走到白狼水边。沿白狼水回到昌黎城,这条路有将近四百里。”徐荣不紧不慢地说道,“走这条路要多出两百五十里的路程,大约要多花两天半的时间,也就是说我们至少需要四天才能回到昌黎城。”
张颌和张飞大喜。张颌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条路安全吗?”张飞问道,“叛军可知道?”
“我这个辽西人都知道,叛军这些属国的地头蛇当然知道。”韩当笑道,“事实上这条路走起来比通过天狮峡的路要好走一些,只是因为绕的路程太多了,所以走的人才比较少。”
“据我所知,在医巫闾山的南端中间,有一条小路往北通向天狮岭,这条路崎岖难行,再加上这条路无论是通向西面的昌黎,还是从西面到扶黎,都不会节省路程,所以除了一些当地的山民之外,几乎没有人去走,叛军把部队隐藏在这条路上,的确让人想不到。要不是他们突然占据了天狮峡,我还真的忽视了这条路。”
张飞微微点头,看看地图,有看看韩当,突然问道:“既然叛军知道这条路,你凭什么认定这条路是安全的?”
韩当解释道:“因为我们军中没有辽东人,我之所以知道这条路,不过是早年跟德谋前往辽东行商时偶然得知,叛军绝对想不到。”
张飞和张颌对望一眼,没有做声。
“现在叛军的部队一部分在扶黎城,一部分在天狮峡,正在集中力量准备给我们致命一击,根本不可能留下一部分军队,继续埋伏在这条路上。”韩当指着地图上的白石山,接着说道,“但是因为我们要绕过医巫闾山,路途遥远。一旦叛军知道我们走这条路绕过天狮峡之后,肯定会带着大军,从天狮岭抄小道赶到这里伏击我们。他们比我们早到一天,以逸待劳,我们即使能杀出去,也会死伤惨重。所以……”
韩当抬头看看两人,缓缓说道:“这条路肯定是安全的,但是,我们若想平平安安地走回昌黎城,很困难。”
张颌眉头紧缩,迟迟没言语。
孤军深入的苦果自己肯定是要吃的。只要不死在天狮峡,凭着自己的一万人马,杀会昌黎城绝对不成问题。如果主公的援军能够及时赶到,或许自己的损失不会太大。
“半夜走。”张颌坚决地说道。
………………
清晨,公孙晗接到消息,幽州军半夜从扶黎城外的大营里悄悄撤退了。公孙晗吃了一惊,急忙穿上衣服,飞马赶到西城门。早一步赶到城楼上的公孙修,公孙业,公孙凯,公孙宏等几个将领急忙迎了上去。
“天狮峡方向可有动静?”公孙晗一边匆匆上楼,一边大声问道。
“大公子,还没有。”公孙凯回道,“事情很蹊跷,从这里到天狮峡只有二十几里路,敌人就是爬也爬到了,但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天狮峡方向有动静。”
公孙晗走上城墙,举目向西看去。空中什么都没有,连个鸟都没有。绿色的原野上就是蔚蓝色的天空,几片袅袅婷婷的白云,一个安静宁谧的清晨。
“大公子,如果敌人半夜撤退,早就到了天狮峡。只要他们冲进天狮峡,大火就会烧起来,我们夜里就应该看到腾空而起的烟柱了。”公孙宏大声说道,“是不是敌人刚刚撤退,还没有走到?”
公孙业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道:“你不要在这里胡扯了。那幽州军的统兵将领张飞和张颌都是幽州军中的名将,身经百战,什么时候撤退他们都不知道吗?”
“敌人会不会取道白石山,绕过医巫闾山,沿白狼水逃回昌黎?”公孙修朝南望去,怀疑地说道,“这样他们就可以避开天狮峡,也就是说,他们可以躲过我们的伏击,有惊无险地逃回去。”
城楼上顿时无声,大家一起转头向西面的天狮岭看去。
“派出了斥候吗?”公孙晗心里暗暗吃惊,赶忙问道。
“暂时没有。”公孙业回道,“我立即派人到天狮岭去。”
公孙宏猛地一拍手,大声叫道:“幽州军真有可能往南去了。我听说幽州军中的大将韩当是辽西人,他可能知道这条路。”
“如果敌人半夜逃跑,他们就已经走了两三个时辰了。现在天狮峡方向没有动静,说明敌人根本没有往西。如果敌人不往西逃,唯独的可能就是往白石山方向去了。大公子,你看呢?”公孙修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