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马苏城,玫瑰城堡,宽大的餐厅中。
一张用珍贵的梨木制作的长桌上,数个烛台燃烧着手臂般粗细的蜡烛,火焰光芒驱散了房间中的黑暗。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个被擦拭的光可鉴人的银制餐盘,半圆形的盖子压得严严实实的,而在桌子的一边,静静的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有着精致的妆容,眼角眉梢都打理的一丝不苟。
整个房间中很安静,没有任何一个仆人,唯有这老妇人坐在那里,她愣愣的盯着桌子,眼神呆滞,皮肤苍白没有血色,那神色间的萎靡几乎无法掩饰。
嘎吱!
大门打开,贾巴尔引着沐恩走了进来,马靴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唤醒了老妇人的意识,她抬头,眼神掠过管家,定在了沐恩的身上。
沐恩也第一时间环顾四周,作为历史传承足够悠久的家族,仅仅从这房间中的布置就能够看出来,那墙角的斑驳,壁画的陈旧,长桌的古朴,都似乎在诉说着一种长久时间下的沧桑。
而当他的目光定在这老妇人的脸上时,从那眼角的风情和神态,他依稀间能够看出她年轻时的绝美容颜,即使是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和尊贵。
毫无疑问,对方是一名职业者,虽然实力似乎不强,但血液内饱含的那种气息却做不得假,只不过,沐恩也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一种死气,有些像是职业者在进入最后的阶段,心血枯竭,生命力的流逝时,才有的枯败气息。
但细细分辨,他却感觉似乎又有哪里不同。
说实在的,维库大陆上的职业者讲究的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算是要死了,也大都喜欢带着武器战马,加入一场战争中,与搏杀中了却性命。
他们视老死在病床上为耻辱,所以,真正愿意活到生命极限,在最后一年迅速衰败的也还真不多。
贾巴尔快步走到了老妇人身后,在她的耳边轻轻的低语了几句,以沐恩的耳力,自然能够听清楚,他说的是那些尾随盗贼的事情,老妇人一听,眉毛微微一挑,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凌厉。
就这么一瞬,沐恩就有种感觉,对方在年轻的时候,也绝对是杀伐果决的人物。
“你就是沐恩吧?”老妇人率先开口,招呼了一下,就指着一旁的椅子,道:“来,到这里坐,离得近些。
老婆子年纪大了,耳朵不好,距离远了,说话听不见了!”
沐恩也不废话,迈步走到近前,挨着老妇人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道:“请问您是梅丽夫人?”
似乎是因为距离的缘故,再加上亚特兰大陆上的混乱无序,沐恩能够得到的关于玫瑰领的资料其实不算多,且大都很是历史性的东西。
所以,他对于玫瑰领的现状所知甚少,也只知道现任伊戈尔大公叫做哈维-伊戈尔,是二阶巅峰的战职者,继任家主的位置超过六十年,而他的妻子,是他年轻时冒险时认识的,并非是贵族家的子弟,但却也同样是一位二阶职业者。
“梅丽夫人?!”老妇人微微一笑,道:“上一次这么叫我的,似乎都很久以前了。你就叫我夫人吧,我嫁给哈维快五十年了,在这座城堡中也住了五十年了,大家都叫我夫人。”
“夫人。”沐恩很顺从的叫了一声,却又道:“请恕我所知不多,教院给的资料不全,但我似乎记得您有精灵血统,还是一位二阶职业者?”
“没错。”老妇人微微撩起耳边的头发,露出那比普通人略显尖锐的耳朵,又再次放下,道:“你是想问,我既然有精灵血统,又是一位二阶职业者,为何会这么苍老?
那你听过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吗?”
科学论证,人如果处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对身体有极大的伤害。而在这个世界,也同样如此。
即使是职业者的生命力还能够支持很久,但精神上的枯寂和绝望,也足以让人陷入濒临死亡的境遇。
看着沐恩默然,老妇人自己接着道:“我和哈维相识与微末,那年,他还是刚刚成就职业者,一个人偷偷出去冒险,带着贵族的傲慢和自大,不知天高地厚闯进了一个魔窟,差点被一群八爪美人蛛做了点心。
也就是那时,我救了他一命,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从那以后,他就缠上了我。
那时,我对他没有丝毫好感,一个比你小了很多,干什么事情都显得特别幼稚的男人,我打心眼里没感觉。
而且,他还是一位贵族,请允许我的偏见,那时候的我认为贵族也就只会干些欺男霸女的事情。
可就是那样的他,让我看到了他的善良,他的担当,他的无畏,剥除了他姓氏给他带来的荣耀外,他仍旧会成为一个领人尊敬的人。”
老人似乎都喜欢回忆,因为那是他们的峥嵘岁月,陷入回忆中的老妇人脸上似乎都泛着光彩。
可沐恩只得默默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很抱歉!”
两年前,大魔潮降临后,魔兽掀起攻城狂潮,哈维大公爵第一时间带着军团赶赴前线,玫瑰领的最北边,暗月山脉下的铁炉堡,虽然最终抵挡住了魔兽潮,但伊戈尔大公却死在了数头超凡魔兽的围攻中。
“权利和义务等同,伊戈尔家族既然是玫瑰领的领主,自然该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哈维一生都在保护领地,此时就算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老妇人笑的有些苦涩:“可我真的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
我这一生为哈维生了六个孩子,本以为已经足够多了,却从来没有想到,居然还是不够多。
在我的丈夫战死后,我的大儿子自然继承了公爵位爵位,可仅仅两个月,他就死在了食人魔的叛乱中;然后是二儿子,一个月后在抵抗邪兽人的动乱中战死;三儿子,死在了一群暴民的反抗中,那一次,他已经成功的说服了那群暴民投降,可却有一个人将武器从他背后插入了他的胸膛。
紧接着四子,五子,他们都死了,死在了这样那样的战乱中。
你能想象吗?
在两年间,我接连失去了五个儿子和丈夫,那种怎么的一种感觉?我又是怎么过来的。”
沐恩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人生最惨淡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时他已经了解对方所说的‘哀莫大于心死’是什么意思了。
可他却没办法去安慰对方,或者说,这时候,任何安慰性的语言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彼得,我最后的孩子,他是那么善良,那么年轻,他还没有尝试过恋爱的滋味,没有感受过思念的痛苦,就得背负家族的重担。
我是多么恐惧他也会发生不幸,但却不能阻止他承担伊戈尔家族的责任,我恨不得将所有的护卫都安排在他身边,可他却被刺杀了。
我守在他身边,看着他消瘦,看着毒素一点点侵蚀他的身体,看着他痛苦哀嚎,我多么想直接结束他的生命,可却下不了决心。
你能理解一位母亲看着自己孩子在自己一点点死去的悲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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