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喜婆念到这里, 突然说不下去了,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陆家小公子嫁与太子, 又如何儿孙满堂?
“好了, 直接束发吧。”陆言蹊挥了挥手, 对喜婆突然停下的动作似乎并没有察觉, 对于这些婚前的吉利话, 陆言蹊并不是非常在意, 有则有,没有就没有。
陆言蹊的不在意, 落在喜婆眼中, 倒成了不耐烦:看来传闻果然是没错, 陆家的小公子,心中存着怨气呢!心里这样想着, 喜婆手中的动作却快了不少。若不是陆家给的赏钱多, 她又怎么会愿意接下这个活儿?
喜婆刚将陆言蹊的头发打理好, 陆言泽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弟, 好了吗?”
刚进门的陆言泽, 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弟弟,一时间愣住了。平时他就知道小弟好看, 到了今天, 他才发现, 原来小弟还可以这么好看。
大红的喜服穿在小弟身上,与平时陆言蹊穿着的款式比起来,多了一分庄重,喜服上的四爪银龙,也隐隐透出一分威严之感。陆言蹊偏向艳丽的长相,理应压不住这样贵气的服饰,这是在安景行将喜服送来后,陆家人心中的担忧。
但是陆言蹊此时不仅压住了,身上也隐隐透出了一种上位者威仪。
“好了!”陆言蹊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铜镜,发现都收拾妥当之后,点了点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没有察觉到大哥的愣神,陆言蹊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房间,走到了陆言泽面前:“走吧。”
“嗯……来,大哥背你!”说着,陆言泽转过身,弯下了腰,好让陆言蹊趴上来,感受到背上一重后,陆言泽站了起来,将陆言蹊向上颠了颠,“以前你练功练累了,不想走路,就是大哥背你回房的,后来你长大了,就不愿意让大哥背了,没想到现在,大哥还能背你一回。”
“大哥……”陆言蹊将脸埋在大哥宽阔的背上,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不过还好,陆言泽并没有伤感太久,转而将声音压低,说了另外一件事:
“大哥昨天给你的东西,记得用,咱们陆家的男人,这一点上,不能吃亏!”说到后面,陆言泽的声音已经隐隐透出了一分得意,似乎已经看到了小弟将安景行那臭小子压得不能翻身的画面了。
陆言蹊沉默了一下,大哥给自己的东西……不过感受到大哥期待的语气,陆言蹊最后点了点头:“好!”
果然,一听到小弟的承诺,陆言泽就放下了心。
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大堂,陆言泽将小弟放在了父母面前,看着小弟对父母扣了扣首,知道从现在开始,小弟就不完全算是陆家的人了。
“该交代的,昨日都交代了,只要你好好的,爹和娘,就放心了!”云婉仪拉着陆言蹊的手拍了拍,别的话没有再多说。
毕竟现在观礼的人不少,昨日自己给儿子交代的话语,可以说得上是离经叛道了,自然是不好在人前多说的。
陆言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陆管家就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却不妨碍他的通传:“将军,夫人……太子殿下到了!”
陆家人虽然看出了陆管家的表情不对,却也没有多想,抬头看看,发现已经到了吉时,对陆言泽点了点头,示意他将言蹊背出去。
等到达大门之后,陆家人才知道,为何刚刚陆管家的表情如此怪异。安景行是来了,带着迎亲的队伍,却只骑了一匹马,没有准备应该有的花轿。
见到陆言泽背着陆言蹊的身影,安景行连忙翻身下马,对陆远及云婉仪拱了拱手:“孤念及言蹊身为男子,应是不想要乘轿而行的,不知言蹊,可愿与孤同骑?”
最后的问句,显然是针对陆言蹊的。陆言蹊抬起了头,正好看见了安景行眼带笑意的神情:今日邀你携手同骑,来日与你共享山河。
陆言蹊此次,终于看明白了安景行话中眼中,未尽的含义。从大哥的背上跳了下来,陆言蹊昂首看着眼前微笑的安景行,气焰嚣张:“算你了解小爷,敢抬轿子来,看小爷不把它拆了!”
此番话语,落在外人眼中,是陆言蹊当着陆家人的面,下安景行的面子。而在了解陆言蹊性子的陆家人眼中,这不是小儿子(小弟)惯用的撒娇语气吗?
一时间,陆家的两个男人,看向安景行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却不知这样一来,恰恰证实了外人的看法。
陆言蹊现在的样子,落在安景行眼中,简直可爱的不行,压下心中的笑意,安景行面上依旧是一派淡定:“看来孤是歪打正着了。”
说着,安景行翻身上马,朝陆言蹊伸去了一只手,陆言蹊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只手,没有管外人的目光,直接将手放了上去,不等安景行用力,手上的劲儿一带,也跟着翻身上马,坐在了安景行的身前。
此时,在一旁酒楼二楼观礼的人当中,一个妙龄少女看着楼下携手同骑的两人,转头看着自己的闺蜜们:“都说陆小公子不愿意嫁与太子,我怎么看着不太像?”
而听到这话,闺蜜们则是纷纷附和,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位少女,说错了什么:
“我也觉得不像,刚刚太子和小霸王对视的那一会儿,若说没有感情……”
“我头一次觉得,陆家的这个小霸王,也这么好看,可惜了……”
“是啊,看看这嫁妆,十里红妆也不为过吧?”
“要是我也能有这么一场婚礼,让我死都愿意!”
……
对于少女们的议论,陆言蹊与安景行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他们的脑海中,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人的怀抱。
终于,将这个人抱在了怀中。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熟悉的温度,陆言蹊只觉得异常地心安,似乎心中自重生以来,一直缺失的那一块儿空缺,瞬间被填的满满当当。
就在陆言蹊想要再靠近安景行一点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已经到达了太子府。看着熟悉的大门,陆言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应该说已然隔世,回来之后,陆言蹊一直避免路过太子府,他怕自己看到熟悉的地方,忍不住想要重新去,去寻找曾经早已熟悉的枕边人,现在,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回来了。
“等等给父皇行礼的时候,不要怕,陆将军在,父皇不会为难你的。”陆言蹊的神情,让安景行误以为他是对婚礼的害怕,婚服下握着陆言蹊的手稍稍用了用里,轻声安慰着陆言蹊。
岂料陆言蹊一挑眉,脸上带了一丝肆意:“小爷我什么时候怕过?”
此时安景行不知道,在他们进去之后,面对的高堂不仅仅有安睿,更有季幼怡。上辈子自己整个婚礼浑浑噩噩,对于这一点,也没有在意,虽说不知道安景行为何也忍了下来,但是这辈子,陆言蹊怎么也不会由着季幼怡小人得志!
想到这里,陆言蹊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战意。
果然,在陆言蹊踏进大堂的时候,主位之上,在安睿旁边端坐着的,不是贵妃娘娘,又会是谁?那一瞬间,陆言蹊感受到安景行攥着红绸的手紧了紧,不过多余的事情,却没有多做。
看着坐在母后位置的季幼怡,安景行咬了咬牙。想要将其一把拽下来,却又忍了下来:若是婚礼上再生枝节,陆将军恐怕会当场将言蹊带回去吧?况且季幼怡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也一定是经过了父皇默许的,父皇,已经迫不及待到这种地步了吗?
而前来观礼的朝臣们,见到坐在主位的季幼怡,都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最近几年,后宫主位悬空,即使贵妃娘娘已经为主东宫,却也名不正言不顺,眼下,是皇上在表明立场吗?
就在所有人都各怀心事之时,终于到了行礼的时刻:
“一拜天地——”
本以为陆言蹊会在婚礼上闹出什么幺蛾子的众人发现,这位陆家的小霸王,居然规规矩矩地行礼了,看来真如其他人所说,是认命了。
“二拜高堂——”
就在众人以为陆言蹊此时也会规规矩矩行礼的时候,谁知道陆言蹊将安景行向后一拉,直接站在了安景行与季幼怡中间,看向了一旁主持的嬷嬷:“你是眼瞎还是脑子不好?或者是规矩没有学好?”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谁都知道,支持的嬷嬷,是皇上派来的人,打狗尚且看主人,此时陆言蹊的行为,无异于是当着朝臣的面,狠狠地给了皇上及贵妃娘娘一记响亮的耳光。
安睿看着指着嬷嬷鼻子骂的陆言蹊,脸色沉了沉,连带着声音也带着一丝压迫:“陆言蹊,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是大,可也没有贵妃娘娘的胆子大!”谁知陆言蹊丝毫没有畏惧之意,转头将炮火直接对准了季幼怡,“二拜高堂,一个妾,算哪门子的高堂?坐在皇后娘娘的位置,也不怕折了福!没行礼的时候坐着,就当是贵妃娘娘不懂规矩,行礼了还不让开,也不怕皇后娘娘半夜来找你吗?”
最后一句,陆言蹊说得有些意味深长,让季幼怡觉得心下一惊,竟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