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紧闭大门的卧室里就传来一阵阵撞击破碎的声响,阿波罗站在远远的花园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神情不动,就着宁芙再次摆好的桌椅和重新送上的酒食,惬意地翘着腿。这时,从通向卧房的门廊里走出了一个白衣的宁芙,来到了他的面前。
“光明神大人,尊敬的……”
“我知道,”阿波罗浑不在意地打断了她,“让他去砸,他爱怎么折腾都不要管他。我阿波罗什么都没有,就是这些物件最多。你们都看着点,什么东西坏了,马上用新的替换上。等到他累了,明白了,就消停了。”
“诶呀,不是战神大人的事呀。”白衣的宁芙娇叹一声,“是智慧女神来啦。她现在等在客厅的门外,说是要见阿瑞翁。知道了他不在,又要您出去会面呐!”
“什么,雅典娜?”阿波罗坐直了背脊,碧绿的眼眸一片深沉,“她来干什么,还要见阿瑞翁。莫不是……”
他咬了咬粉红的下唇,瞬间心里面就流转了好几个可能。最贴近的猜想无非是有关于阿瑞斯和特里同。而不论关乎这两位的哪一个,都是实打实的难办,让人头痛。
“算了,现在这已经是没有用的了。还是直接去见她吧。”
阿波罗快步穿梭在光明神府的曲折廊道里,一路上身边跟随的宁芙边走边为她们的主人换上了整洁华美的衣裳;等到进入了待客厅,沉稳的女孩为他带上新鲜芬芳的月桂花冠,雅典娜也随之出现在眼前。
“啊,雅典娜!”柔和俊朗的光明神喜出望外,温润善良的目光暖暖地洒在了智慧神的身上,“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来我的家里看望。我一直知道你很忙碌,为了你的雅典人民,好似陷在永恒的阻碍之中。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一次……”
“够了,阿波罗。”
雅典娜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光明神的寒暄;有些无所事事,心无追求的人说起废话来总是连绵不绝。她看也不看阿波罗有些受伤的表情,大刀阔斧地走进去,坐在了舒适的座椅上。
她捏起小桌盘子里一颗紫葡萄,瞥了下她的兄弟阿波罗,“那个阿瑞翁,就是你的坐骑在哪?”
“雅典娜,不要这样说。”阿波罗不赞同地皱起眉,坐在了智慧神的对面,“阿瑞翁他不是我的坐骑,他是我的好朋友。”
“嗯嗯,朋友。”雅典娜不耐烦地说道,也懒得跟他分辨;有些头脑简单,愚蠢不堪的人行起事来总是自有准则,“所以,他在哪?我要见他,现在。”
“现在?可是他现在不在。阿瑞翁早晨就离开了,我也没有问他去哪。”
雅典娜点了点脚尖,面对着阿波罗和宁芙一样的说辞,忍不住的焦躁起来。她实际上刚刚从她的养父,波塞冬之子特里同那里出来。她从小被温和的特里同带大,不多的情感几乎都投给了他。更何况在小时候,又不留意把特里同的亲生女儿误杀,对这位养父便更添上一层愧疚。而特里同,不但没有责怪这位身份尊贵的养女,还苦心安慰失了玩伴的雅典娜。
这一次看望特里同,从他不经意的话语中得知了他经受的磨难,雅典娜哪里肯轻易放下。她知道特里同的性格,于是旁敲侧击的套话,马上就知道了特里同清楚的所有事。在她心里,若有谁胆敢伤害了她的利益,伤害了这苍穹之下最高贵的女神,就要用生命付出代价。
所以她急忙来找阿瑞翁,那是特里同故事里的救命恩人,也是雅典娜眼里的帮凶。她要从这匹小马那里套到消息,找到了几乎杀害了养父的真凶。
雅典娜听了光明神的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决定暂且在这里等阿瑞斯回家。同时,她心里一动,骄傲的灰眼睛凝视着金发的神祗。
“阿波罗,听说你只要出门,就要和那匹小马形影不离。是小马驹在哪里,你阿波罗就在哪里。那我想,既然这样,我要问它的问题你一定也能替他给出答案。”
阿波罗迟疑地点了点头,“这样说也有道理。但是我不能保证,雅典娜。因为最近我们俩总是分开,就像今天一样,他一个人出去转。”
“那就请你竭力而为吧。”雅典娜说道:“不过,我要问的这一件你肯定是知道。特里同已经告诉了我,他亲眼看见了你就在场。”
她说着,一双锐利的灰眼仔细观察着阿波罗的反应。而阿波罗心下猛然一缩,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连睫毛都没有眨。
“特里同?”阿波罗喃喃念叨着,觉得说不出的熟悉,“那是谁?好耳熟……我好像听过。他说他见到我在场,在什么场?”
“你不知道?这可就怪了……”雅典娜遗憾地说道,拱起的背部却松了下来,靠在了椅子上。
她也不希望此事和阿波罗有关,不然报复的难度就要加大太多了。不是说他光明神难对付,而是以身份地位来说,撬他那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过不希望归不希望,试探下还是必要的。知道了确实没有阿波罗的参与,雅典娜动起手来就能更肆意了。
阿波罗则是深信阿瑞翁带来的消息。说了特里同没看见,马朋友就绝不会为了安他的心而欺骗。而事实证明,阿波罗的信任没有交付错人。
“他说了什么呢,又发生了什么事是跟我的朋友阿瑞翁有关?”阿波罗追问道。
雅典娜却不想再说,也没有搭理光明神的话茬儿,自顾自闭目养神等待着唯一的目击人小马驹。阿波罗面上讪讪,却也善解人意,知趣地不在追问。
突然,智慧神耳尖微颤,骤然睁开了锐利的灰眼,“阿波罗,你家里在干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阿波罗心中一冷,面上做出疑惑的样子,“有什么动静么,我听不到呀。可能是宁芙们或是侍卫们在干吗吧。”
雅典娜凝听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踱,“不对,这声音绝不是你说的那种。里面的胁迫意味很强。而且……阿波罗,你真的听不到么?这么明显,好像在我的耳边呼喊着快过来,快过来看。”
阿波罗是真的听不到,要不然早就派人制止了战神的动静,或者直接不要雅典娜进来。他弓箭神的神力给了他无以伦比的目力,不包括耳力。他看着雅典娜就要进到通向府邸深处的侧门,也顾不上装傻了,赶快跑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不麻烦你费心了,雅典娜。我家里的事情还是我自己处理吧。”
他决不能放人进去,以这两位执掌战斗的神祗的力量,隔着一道石门,发现对方的身份是轻而易举的。不说是雅典娜会怀疑,就是阿瑞斯也不见得能守住秘密不暴露人前。
雅典娜被阻拦,心里不高兴了,情绪也马上表现在了脸上,“怎么着,难不成你光明神还有点肮脏龌龊的秘密不容人见,才这么躲躲藏藏?让开!”
她拉扯着阿波罗手臂上轻薄的亚麻衬衣,阿波罗见势不妙,紧紧握住了门框,唯恐被身怀大力的智慧神脱开,露出了伤害战神的通路。同时,脸上还表露出不堪受辱的悲愤,嘴里轻声闷哼,说着示弱哀求的话。
“啧,该死!”雅典娜几乎气笑了,她本就没用多少力,怕误伤了柔弱的艺术神;但即便是控制之下的动作,都让这位抚琴唱歌的优雅男神不堪重负地呻*吟。
“阿波罗,你让开。我只是看一看,若是在圣山上,有了什么危险的隐患,继而伤害了你,我也是心中不安,难辞其咎!”
阿波罗摇摇欲坠地抵在门口,苍白如雪的面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厥当场,当然,也不能忽视了他老半天都在艰难僵持的事实。
“雅典娜,我没有危险,也不会受伤害。”他抖动的嘴唇说出的话也是抖动的,“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阿瑞翁吧,没准他马上就要进来。”
就在两人拉扯着的时间里,一旁机灵的宁芙偷偷退出。不一会儿,一队属于圣山,准确的说是属于神王宙斯的警卫队被请了进来,涌入了光明神的大殿。
带头的卫士火速冲入,叫嚷着:“光明神大人!您在哪?是谁在威胁您!看我不……”
等他看清了场中的情况,正在威胁阿波罗的坏人真身时,后面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这是?哈哈……”威武的神王座下挠着脑袋,“原来尊敬的雅典娜大人也在呀,那阿波罗大人一定是安然无恙了。”
雅典娜灰眼睛眯起,看了看如释重负靠着门框喘息的阿波罗,又转到那个通风报信的白衣宁芙,最后落到了神王近卫首领的身上。
“你说的很对,有我在,谁也奈何不了我的好兄弟。”
她说完又转过身来面对着阿波罗,而身后的一队威武的军士竟然也不肯挪步,虽然一边讪笑着打趣,眼睛却紧紧盯着中心的两神的举动,让注重地位脸面的智慧女神不得不投鼠忌器。而这也是宁芙要通知神王卫队而不用光明神私兵的原因。
“阿波罗,你好样的。”她露出一个怖人的冷笑,神情和话语只展现给光明神一个人,“我们这件事不会完,你害我在众人面前丢了脸,我不会轻易的谅解。”
说完,她又欣赏了会儿阿波罗心有余悸的惧怕眼神,凝神听了听已经消失了的怪声,心高气傲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