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因坦硬是将索锁塞到车里,跟着坐进来,交代小吴说先送索小姐回家,再去机场。他见索锁一脸的僵硬,是伺机想摆脱他下车的意思,一把按住她的手臂,说:“你和小虎一起来,是他开的车。他等会儿散场是顾不得你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回去?而且年轻人玩起来你知道会到几点?你的伤想什么时候好?”
索锁气结。
彭因坦也不说话了。
索锁打开手包,取手机给小虎打了个电话,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有人送我的,你放心好了……还有,你不要玩的太晚。回去还要开车,别喝酒。”
彭因坦脸色阴沉地听着她在电话里语气温柔地说着话。等她收了线,两人又陷入沉默中。
索锁翻看着手机,只有几条短信息,都是她母亲发来的。无非是问她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让人过来接她……她看到发呆。待要回复一两句话,哪怕只有几个字,竟然都斟酌不出。就在她发呆的工夫,手机屏一黑,中央只剩下“再见”两个字。一瞬,也消失了。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搁在身边。
彭因坦坐着不动,但不一会儿,他看到索锁轻轻晃动了下小腿。他换了个位置,坐到旁边去,弯身将索锁的脚踝握在手里。这举动完全在索锁意料之外,她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彭因坦就将她的小腿托住放到座位上,接着也就松了手。就像刚刚的小动作不是他做的一样,他坐到旁边的座位上,仍旧双手抱着手臂,端坐在那里。可索锁仿佛觉得他的手还握在她的脚踝处……
索锁还是恢复了原先的坐姿。
彭因坦眉皱的紧,她也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不想再在他面前这么随意。
“在路口把我放下就可以的。”索锁看看外面,轻声说。马上就要到了,她知道彭因坦还要赶飞机的……但是说到这儿,她停住了。
彭因坦低声说:“这次会把你送到家门口的。窠”
索锁抿了下唇。
是的,这里就是他上次赶她下车地方……他当然也记得。
车停了下来,索锁说了声谢谢。
小吴下车去开了车门,彭因坦坐着没动。
“彻底恢复之前就不要出门了。在家里静养吧。”彭因坦说。
索锁沉默片刻,点头说:“会的。谢谢。”
“另外,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彭因坦接着说,“义方受伤住院了。”
索锁的表情一凝,细细的眉也蹙了蹙。
彭因坦说:“晚安。”
“晚安。再见。”索锁拿好包,很快移动着下车去。
彭因坦看她那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脚上还有伤的样子,眉头又皱了皱。车门关了,他隔着车窗看着她跟小吴点头致谢,转了个身站在路边。她裹紧大衣,抬手轻轻摆了摆……
小吴上了车,道:“索小姐让咱们先走。”
彭因坦却没有命令他马上开车。
车就停在这里。
并没有走开的索锁看看这静止不动的车子,慢慢地低低身子,歪头看向车内——其实她是看不到车里的,因此她这样一来就觉得自己真是傻气……她柔软的发丝被寒风吹着,扫在她的脸上,她抬手将发丝抿在耳后,挥挥手,不再等他们先走,就转身往家门口走去。
她伸手推门时手腕都有点软,竟然没能一下就推开。
她站下来,正想再使使劲儿,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
浅灰色和白色条纹的衬衫衣袖在她面前一晃而过,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彭因坦……她咬紧牙关,几乎要忍不住突然涌上来的眼泪。
她使劲儿眨着眼,看着他先自己一步进门,将她拉了进来。大门沉重地合上,她看得到路边停着的车子里下来两个人,但他们在看到彭因坦伸手臂拥抱她的时候,就止住了脚步、马上背转身去了……她知道在彭因坦这样的拥抱里,只要出声一喊,就有人把他从她身边拉走了。
但是她没有喊。
彭因坦的脸贴在她冰凉的脸上。他的脸滚烫。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随着他灼热的呼吸在她周围聚集起来……可她像是被冻僵了,一动都不动的。
“彭因坦,”她终于开口,眼睛不敢再眨一下。“你知道这样……不对吧?我们……最好从此再也不要见了的……”
彭因坦放开她。
她因为被他抱的太紧,这样突然间失去支撑,不得不退了一步才稳住。可他没给她任何喘息的工夫,随着她的脚步往后退,他的脚步逼上来,转瞬之间他已经开始吻她。他的亲吻粗暴而且深·入,像隐藏在地底的炸·弹被瞬间踩爆,无法抵挡……可渐渐的,这亲吻变得缓慢而温柔,就更让人难以抗拒。
索锁的后背靠在门上,沉重的铁门被他们的重力一倚,发出低沉的颤音……这震颤通过她的身体传给他。
她的手包落在地上,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她终于狠下心来,狠咬了他嘴
唇一下。他吃痛,却没有立即放开她。唇齿间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她哽咽。
彭因坦闭了下眼,听她说:“彭因坦,求你了……能答应我吗?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以后都不要出现了。”
她在阴影中,断断续续把话说完。
他们拥抱的姿势保持了好一会儿,彭因坦终于退后了。只退后了一步,他弯身将她的手拿包捡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他一言不发,只是让开了路。
索锁接过包来,夺路而去。
她听到门响,知道他出了门……她走的越来越急。嘴唇上残留的温度很快被轻拂的寒风扫了个干净,她知道自己要是不赶紧找个温暖的地方藏着,恐怕是要栽倒在这里了……彭因坦走了,她怎么样,他都看不见了。但她就是觉得他还在看着她,他那对望着她的暮色沉沉的眼睛里,都是她的影子……她扶着石栏站住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在不断地碾压,她费力地喘着气。
灯亮了,门开了,她看到母亲从屋里走了出来——母亲窈窕的身影在灯光中显得格外温柔……她看得到母亲的嘴唇在动,但是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此时她满耳中都是彭因坦的声音……她同样也听不到他到底在说什么,可是他的声音却让她的心疼起来……
施云晚见索锁动都不动,就只是睁大眼睛望着自己,忙忙地下台阶来。她边走边问:“小锁,你怎么了?”
索锁像是她这一问惊醒了,说:“妈妈,我出去一下……”
她转身要跑,施云晚叫她:“你刚刚回来,又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让人替你去……小锁!”
索锁摇头。
这个谁都替不了她的……
她轻声说:“我去去就回的。”
“小锁!”施云晚追上来,拉住了索锁。“我陪你去。”
“不用。”索锁说,“我自己可以。”
“我陪你去。”施云晚裹了下披肩。索锁走的快,简直成了跑,“你等等我,小锁!至少让他们送你去……”
“好!”索锁仓促间是答应了,施云晚还是追了上来。
“索小姐去哪儿,我们送您去。”索锁一出门,就有人迎了上来。
索锁脚步不停地往车边走去,说:“麻烦送我去机场。谢谢。”
那人跟着上前,抢在她之前替她开了车门。然后跟追出门来的施云晚微微鞠躬,待她挥手示意,才上车去,让司机驱车离开。
索锁在车上看到母亲立于门前的身影,咬紧了牙关,这才发觉自己腿都开始抖了,而且怎么止都止不住……车子疾驰在高速路上,她偶尔看一下腕表。
她想起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彭因坦是几点的航班离开,或许这样走一趟,根本就见不到他的面。而一旦见到他,要跟他说什么,她脑中仍然是一片空白……她闭上眼睛,握成拳的手撑在身侧。
不,就什么都不用说……
到达机场时已经九点多,索锁下车冲进候机厅,抓住一位年轻的地勤就问:“飞北京的航班是几点?”
地勤被这位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吓了一大跳,但她马上回答:“十点整。马上要……”
她话还没有说完,索锁已经往安检区跑去了。
脚踝有点疼,她的脚步不得不慢下来,但她的目光在安检口逡巡,寻找着她熟悉的那个人……他的个子很高而且挺拔,在人群中应该很显眼。
突然间她站住了,剧烈的奔跑让她的视线都在颤抖,但这颤抖的视线却在最短的时间内锁定了一个穿浅色衬衫的男人。
她张口要喊他的名字。可当她张口的一瞬间,安检口内那个正在等待的女子突然回身对着彭因坦笑了一下,接着两三步跑过来,翘起脚来勾着他的颈子便亲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