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哭呢?只因姝悯的身份换成了一个正待临盆的孕妇,看样子,还是个官家夫人,地位颇高,身份不凡,却不怎么受宠,看伺候她的人的样子就知道了。一个二个都用那种“夫人你受苦了”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只想说不要这么看着她。等等,她能随心所欲的动了?姝悯猛地一惊,下意识的伸出手,灵活的动了动指头,发现她的确是可以凭着心意动弹,而不是步步被动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姝悯正愣着,却听见门外的丫鬟惊呼一声“见过老爷”,伺候她的几个大丫鬟更是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为这难得的稀客而失了分寸。
姝悯也被她们弄得紧张了起来,这人是猛鬼怨灵不成,竟把她们吓成这个样子?正腹诽着,那被称为老爷的人走了进来,却让姝悯睁大了眼睛,“噗——”
“……”在场之人皆被姝悯的反应震住了,不明白一向冷淡的她为何发笑。
“噗,哈哈哈哈……”姝悯知道这样不对,她也努力憋着了,却还是憋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在场之人更是惊讶了,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这是怎么了?
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蹙眉看了一会姝悯,半晌,摆摆手,示意这些人退下。
几个大丫鬟面露犹豫,但见姝悯笑得乐不可支的样子,家主又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态度,便一步三回头的退下了,夫人这都要生了,想来家主也会顾忌着些。
“你笑什么?”黑衣男子走到了姝悯面前,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眼神一软,却又很快冰冷起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姝悯也怕自己再笑下去会把孩子给笑出来,便用手擦了擦泪,道:“你呀,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搞笑的人,真开眼了!”
姝悯却是没有说谎,身形魁梧,一看就是军中杀神的男子却长了一张如孩童般稚嫩的脸,偏偏还绷着脸,装出一副冰冷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小娃娃装样,比凝姿和丫丫还会装。姝悯一个没忍住就笑了,但笑得这般夸张,却不是她的本意,好像她还是受着梦中身份的影响,但比之前好多了,起码言行仍有自由。
“……”黑衣男子胸口一堵,却是抓住了姝悯的肩膀,怒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招?令娘的事,我已看在你即将临盆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却是要得寸进尺不成?你若肯安安分分的生下孩子,这夫人之位还是你的,若不肯,去母留子!”
姝悯一愣,反应过来后,嗤笑一声,肩膀一动,轻而易举的甩开了男人的手,趁他不备,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反正这是在做梦,再逼真也是梦,梦里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论她现在的身份是什么,被人欺负了,断没有不还手的道理。
黑衣男子很明显的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姝悯,却见姝悯挺着大肚起身,轻笑一声,哼道:“再敢跟我动手,便不是一巴掌的事了!反正看这样子你是十分厌恶我的,而正好我也不想见你,你就回到那个什么令娘的身边去好了。再来这边打扰我,就洗干净脸来,本姑娘自会赏你一顿耳光!”
“你……”黑衣男子怒了,正要动手,就见姝悯挺了挺肚子,道:“来呀!”
“……”黑衣男子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却还是碍着她肚里的孩子不敢动手,只得怒气冲天的走了。他一走,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大丫鬟们就跑了进来,见姝悯完好无损的站着,皆是松了口气,但没等这口气松完,就见姝悯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哭道:“要生了,好痛啊,救命啊,我不要做梦了,我要醒过来!”
直到抓着被单被迫承受着生产的痛楚,姝悯才知道先前的不自由是多么的美好,起码不用这么直接的分享梦中身份的痛苦,她还没及笄呢,就生了一堆人参娃娃,现在又来,真不知老天这么折腾她是为了什么。伺候姝悯的几个大丫鬟都跪在了床边,哭求着她活下来,带着小主子一块活下来,而被姝悯气走的黑衣男子也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眼里竟有着难言的悲伤与慌乱,他是在乎夫人的吗?
“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死去,你不是恨我入骨吗,你不是死都不肯给令娘一个名分吗?既如此,你又怎能死去,你死了,我会立刻扶正令娘,我会让她替了你的一切,这样,你甘心吗?”黑衣男子坐到了床边,握住了姝悯的手,道。
“啪——”回答他的是姝悯的一个巴掌,力道还是很足的,把他的脸都打歪了。这一下,让产房内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姝悯。
姝悯打完这一巴掌,就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很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啼哭。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姝悯看到的是黑衣男子惊喜的笑容,先是一愣,再就是被他怀里的小娃娃吸引住了。见姝悯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黑衣男子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却还是老实的把孩子抱到了她面前,道:“是个儿子,很健壮。”
“哦。”姝悯接过孩子,淡淡的应了一声,就不再理会黑衣男子,只一心看着怀里的胖娃娃。黑衣男子有些不自在的站了一会,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姝悯很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没得挡我烛光,碍我之眼。”
“……”黑衣男子明显噎到了,缓过劲后,上前一步,道:“你非要如此?”
“孩子既已平安出生,你我之间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从今往后,我兰霜院的大门不再为你敞开,也不再和别院来往,兰霜院的一切都和你杨府无关。你要给李令贵妾还是平妻的身份都随你,我没有任何意见,只一条,她不能到我眼前碍事,若她敢犯,我便斩杀了她,记住了!”姝悯抱着孩子,面色冰冷的说道。
昏迷的时候,她看到了这个名叫“铁双兰”的将门虎女的一生,也明白了她和她的夫君及那个什么令娘之间的恩怨纠葛,很是为她不平。但这不平,却又像是为她自己,难不成这个铁双兰也是她的前世,她这一梦,又梦到了前尘往事?
以为醒来的时候就会换个梦境的姝悯并未深究这个梦境,谁料醒来后,还是在铁双兰这个身份的梦境里,也因看到了铁双兰的一生,知晓了前因后果,才说出了这番话。她现在是在铁双兰临盆生子的梦境里,往后,铁双兰会封闭院门,不和别院来往,也不再见这个负心薄情的人,只一心照顾着儿子,直到儿子需要启蒙了,才打开院门,在娘家的帮助下,逼着这薄情郎和离,带走了儿子和嫁妆。
铁双兰的儿子长大后,成了震慑一方的大将军,她也在他娶亲后,无憾逝去。
至于这薄情郎,和铁双兰和离后,却是一直没有给李令名分,两人也没有一儿半女,据说是李令难孕。期间,薄情郎一直想挽回铁双兰,却一直被拒之门外,他的儿子也不认他。不知道铁双兰死后,他是怎样的反应,但无论是什么,都和铁双兰无关了,从他背着她暗养外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若不是娘家还需要他杨家的势,她是不会委屈自己这么久的,怕是在知道李令存在的那一刻,就逼着薄情郎和离了。现在,姝悯不过是重复铁双兰走过的路,看走到何时才能梦醒,回到现实中去。黑衣男子不意外的被气走了,姝悯也在他走后,下了严令,不许兰霜院的人和外人接触,如非必要,尽量减少来往。
随后,姝悯便一心照顾孩子了,虽然是梦境,但这嫩嫩的小娃娃,还是很招人喜欢,恨不得把月亮捧给他的。三天后,李令不意外的找上了门来,却被丫鬟婆子挡在了门外,很是羞辱了一顿,讥讽她一个青楼妓子还妄想跟出身高贵的夫人争。李令被气走了,不知道跟黑衣男子吹了什么枕头风,把他气得当晚就找了过来。结果却被姝悯指挥着丫鬟婆子给打了一顿扔了出去,严明再来就打断腿。
“家主,咱还是回去吧?”伺候黑衣男子长大的小厮忍着笑,扶起了被打成猪头的男子,道。黑衣男子却是定定的看着院门,眼里似有怀念,似乎是记起了往昔的美好,只再好,他和她之间都插进了第三个人,便是他现在弃了李令,也回不到过去了。黑衣男子走了,不再来打扰姝悯,那个李令更是彻底的没了声音。
姝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是到了和离的那一天,她站在黑衣男子面前,拿着一封和离书,等着他摁手印。黑衣男子捂着胸口,似气得狠了,半晌,低声道:“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等着这一天了,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给我机会?”
“当然,没杀了你和她,已是我最大的退让,如何还能在这污脏之地继续逗留?”姝悯冷笑着道,那碗能让李令绝嗣的药已经喝进了李令的肚里,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