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照,明媚四方,却照不进人心,击不散心底的阴霾,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此刻的情绪都有些不好。因为他们的大军遭到了流民的攻击,为了守住粮草,也为了稳住军心,魏老将军当机立断的下令,以这些流民是草原蛮子假扮而成为由,命令士兵发动攻击,一个不留。手无寸铁的流民哪里是这些士兵的对手,三两下就倒在了血泊中,还没倒在血泊中的流民使出最后的力气没命的跑了。
其实谁都知道这些饿极了的流民不是草原蛮子假扮成的,而是真实存在的,但为着大局,为了一千个一万个看似合理实则冰冷残酷的理由,他们手中的刀仍是不客气的收割了这些流民的性命。但这样很有效,起码再次启程的时候无人敢再来打扰,直到现在也不见半个流民跑到他们面前乞讨,行军的速度终不受阻滞。
只情绪的低落是在所难免了,魏老将军倒是轻松悠闲,躲在马车里喝茶,也不去管士气低落的问题。他这次是来为太子三皇子及慕将军保驾护航的,可不是来当大头的,最为难的事他已经做了,剩下的事自然该由这三个年轻人来完成。
太子和三皇子领的是监军的差事,这一战,说白了就是来充个门面,以一国储君和皇子的身份振奋士气的,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实权。且因为朝堂利益争斗,太子又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会是怎样后,便不想多争功劳,再多的功劳对于一个已经注定要被废弃的人来说,都是无效的,还会带来杀机。太子不想管,三皇子也不愿管,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情绪低落却是为了那一套蓝色锦袍。
流民攻击军队,意图抢夺粮草的时候,三皇子正特意换上太子曾经穿过的一套蓝色锦袍,准备去寻太子,邀他晚上饮酒,结果叫这些流民一闹,兴致没了不说,那套蓝色锦袍也弄脏了,还破了一个口子,是不能再穿了。真是一群该死的贱民,弄坏了他的衣裳,他还肯给他们留个全尸就已是十分不易了,怎么,还妄想他给他们收尸?只三皇子自己也不知道这么生气锦袍被毁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被流民弄得毫无兴致的三皇子却没忘了自己这次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就寻了个机会去找慕将军,作为监军,他有必要提醒慕将军一二。三皇子去寻慕将军的时候,太子正抬眼看着前方的景象,已经能看到明阳城了,但看得到,却不表示距离近了,要在不惊动稗克里的前提下进入明阳城,大军得绕一个圈子才能到达。
而这个过程是最危险的,不单是指被稗克里发现的危险,也有这一段地势本身的危险。慕将军早前已经拿出了解决方案,那就是将大军分成十批,依次入城。
这样安排,固然也有风险,但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已经有一批士兵绕道去往明阳城了,先探探底细,看看明阳城的情况如何,稗克里的大军又渗透到了哪个地步。待消息传回来,大战也要开始了,不是第一次随军出征的太子的心情却依然是沉重的,每逢战事,累及的都是无辜百姓,却又不得不这么循环下去。
战乱,最是令人烦躁,但烦躁中又透着一丝渴望,渴望踏着这血肉铺成的道路,一步一步的走上顶峰。若他这次出来,并不知道自己注定会被废弃的命运,怕是此刻也不会这般的多愁善感,为百姓的苦而煎熬,为稚子的哭泣而心海难平。
毕竟作为太子,他需要顾及的事有很多,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只需要顾及一件事,那就是——大局。可他就快不是太子了,又为何不能放肆一把呢?
三皇子来寻太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撑着下巴,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假寐的俊美男子,心神不由得一动。都说三皇子美得祸国殃民,却不知太子才是真绝色。
只太子身上有着和老皇帝同出一撤的龙威,等闲人不敢视之,而有幸得见太子一面的人,却又会被太子眉眼间的方正之气震住,心中的遐想尚未来得及展开便被掐掉了。也只有三皇子能看透太子,并抓住他足可撼动天地的风姿,这样的人,的确不该为太子,应为一件珍宝,被人收藏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日日独赏。
“你这么好,真是叫我越来越不能放手了呢,孟煊,该说是你蛊惑了我吗?”孟烨轻手轻脚的走到太子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心道。太子睁开了眼,见来者是孟烨,便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烨弟,可是与慕将军谈好了?”
孟烨点点头,一屁股坐到了孟煊的身边,道:“他和老四一样谨慎得像是全天下都要与他为敌似的,但到底不是木头,接受了我的好意,现在已经在整顿军纪了。大概今夜过后就能见到成效,只希望通过这件事,慕将军能抛下所有的顾虑,担起身为此次带兵将军的责任。别学老四那样,犹犹豫豫,叫人看着膈应。”
孟煊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孟烨的脸,道:“你好歹是他兄长,这般说他,还有个兄长的样子吗?再说了,他即将成为太子,你也该守一份君臣之礼了。”
“大哥!”孟烨不满的看了孟煊一眼,却在下一刻压到了他身上,道:“阿煊,这次若你我侥幸不死,回到皇城的时候,你就带我走吧,别留下我一个人煎熬!”
“好!”孟煊看着孟烨,眼神似有挣扎,但终是下定了决心,横竖他都要被废了太子之位,更会被赶到贫瘠的封地度过一生,与其推开这唯一真心爱他的人,倒不如自私的拉着孟烨的手,永不离弃。毕竟等孟炎登基,他们这两个早被放弃的皇室血脉也就成了孟炎手中可死可活的棋子,未来凶险难测,何不多享今夕欢愉?想着,孟煊翻身压住了孟烨,用一夜索求来告诉孟烨他已经心甘情愿的沉沦。
孟烨贪婪的享受着孟煊带给他的极致愉悦,却在想世间怎会有孟煊这么愚蠢的人?但既然孟煊选择了他,对他也算是真心付出,他日问鼎高位的时候,他自不会亏待了孟煊。虽然不能给孟煊该有的体面,但在为孟煊打造的地牢里,孟煊就是他的唯一,这是他给孟煊最大的承诺了,也是他弥补小公主之失的最大歉意。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紧张了,因为按着慕将军的安排,分为十批的大军,现在已经去了一半,中途所遇凶险就不提了,险些被稗克里的人发现也不提了,结果是好的,一切便是值得的。现在也到了孟煊随军入城的时候,听闻现在负责守城的是两个武功高强的民间高手,某隐世门派的弟子,孟煊很是起了几分兴趣,因为他自小就对这样的高手抱有好感,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急着入城会一会对方。
孟烨却很是不屑,民间来的高手再厉害也终究是贱民,说不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才阻断了稗克里攻城的脚步,偏孟煊愚蠢,未见人面,就动了心思。孟煊走后,孟烨的夜晚变得无趣了些,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便也没心思思念谁。
孟煊随着所属军队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到了明阳城北面的大山,从这里,走前面几批军队开拓的道路,便可到达明阳城的北门,钻旧时明阳城挖掘的地道,进入城内。一路小心谨慎,孟煊所在的军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进入了明阳城,见到了负责守城的姝悯和朱悦儿,两人似乎是很久都没休息了,形容狼狈,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依稀能感受到她们身上不凡的气质,叫人不敢轻忽,也不敢轻视。
“草民拜见太子!”姝悯和朱悦儿弯腰就要行礼,却被孟煊先一步的拦住,这么一接触,孟煊相信两人的确是名符其实了,因为自幼习武,武功底子还算不错的他,竟然差点接不住她们。姝悯和朱悦儿心里却松了口气,不用跪拜真好,姝悯嫌麻烦,朱悦儿却是自尊心作祟,毕竟身为朱家的嫡小姐,她从未跪过人。
孟煊仔细打量了一下姝悯和朱悦儿,莫名的对姝悯生了几分好感,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们本就该是亲密之人。心生好感之余,孟煊又觉得困惑,为什么他会对一个陌生人毫不设防,连一丝丝戒心都不想起?见孟煊一直盯着姝悯看,而姝悯笑得都快僵硬了,朱悦儿便适时地开口,请孟煊先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孟煊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便顺着朱悦儿的话,决定先调整一会。
“太子似乎很喜欢你。”孟煊走后,姝悯和朱悦儿也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因为援军陆陆续续的到来,她们两个和李将军名下的士兵也就不用再强撑下去了,而很快的,她们就无需担任这份守城之责了。若不是李将军的几个副将在守城时死的死残的残,姝悯和朱悦儿也不会越陷越深,最后竟是被一个副将的遗言所逼,担起了守城的重任。姝悯不善谋略,朱悦儿却还算天资聪颖,这才勉强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