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夜幕降临之际, 摩天高楼上远远望去，由城市主干道延伸至整座城市的道路四通八达，无数车辆汇聚成的灯海渐渐点亮被夜色笼罩的黑暗。
玻璃窗前, 霍随城搁下手里的钢笔, 起身取过一侧衣架上挂着的西装外套往外走。
助理紧随其后，并翻出日程表在他身侧低声道：“霍总, 晚上八点半您有汇安国际陈总邀请的饭局, 在雍福会所。”
“嗯。”霍随城随意瞟了助理一眼, 觉得眼生, 目光一滞, 回头多问了一句：“你是……”
新来的助理年轻, 助理办公室其他特助身上那股干练的气势还暂未修炼完成, 颇有几分嫩头青的稚气，在霍随城询问她话时，她的目光还停留在霍随城身上打量着, 霍随城猝不及防地回头，恰好与她眼神相撞。
四目相对的瞬间, 助理脑海中想的却是岁月未免也太优待他了, 面前这位掌管霍氏近三十年的霍总, 竟然比在财经杂志见到的照片看上去还要年轻。
但那凌厉的目光将她思绪拉回现实, 助理猛地低头, 连忙介绍自己，“霍总您好，我是新来的助理我叫程佳，Andy姐休产假去了, 我暂时代替她的职位，我昨天入职的。”
霍随城站在电梯前, 淡淡说了一句：“让韩绍过来，我这不用你跟着。”
新来的助理咬咬下唇，脸色颇为懊恼难堪。
接手工作的第一天，难道就因为自己多看了两眼，霍总就不用她了吗？
程佳悔恨交加，低声应了，快步回了助理办公室。
没多久，一名年轻干练的男助理从办公室出来。
“霍总。”
霍总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跨进电梯。
电梯里，霍随城没说话，助理也没说话。
直到跨出电梯，大厦门口上车前，霍随城说：“以后这种局，不要让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跟着我，她不懂事，你在公司这么多年也不懂事？”
助理一惊，替他拉开车门后垂眉应是：“对不起霍总，这次是我疏忽了。”
霍随城上车，没再提这事。
前往雍福会所的道路拥挤不堪，宾利走走停停，一小时后才抵达会所门口。
会所的工作人员将霍随城以及助理带到一处包厢内，一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热情迎了上来。
“霍总，您可终于来了，我们这几个可等候您多时了。”
“路上有些堵，来晚了。”
包厢内的餐桌四周还坐有六七位同样穿着西装的男人，不管是见过还是没见过的，总归都是在财经杂志上见过霍随城的，纷纷热情寒暄。
霍随城扫视一周后不动如山坐下。
这种饭局他参加过无数次，该怎么应对，连跟在他身后的助理韩绍都心中有数。
陈总亲自给霍随城倒了杯酒，嘴里聊着些稀疏平常的话题，回头递给饭桌上另外一侧的年轻女孩一个眼色，示意她过来。
女孩年轻漂亮，白皙的冷色调肌肤胜雪，穿着一条性感露肩的长裙，端着玻璃高脚杯走了过来。
“霍先生您好，我叫方静，久仰您大名，我敬您一杯。”
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过是刚毕业的年纪，端着酒杯的手再怎么克制也难掩眼底的颤抖。
似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她仰头将玻璃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喝得太急，巴掌大的小脸呛得满是红晕。
陈总也笑着打圆场，“霍总，这是我公司刚入职的助理，我一远方表妹，刚毕业不久，年纪小还不懂事，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她大学的时候就将您当成自己偶像，听说今晚是和您一块吃饭，这不，非让我带她出来认识认识您，您别介意，静静，来，坐霍总身边。”
说着拉开了霍随城身边的座椅。
在场的都是商场上的老狐狸，漂亮的远方表妹怎么回事都心知肚明。
霍随城也没点破，看着这小姑娘明显带着怯意的目光游离在自己身边的座椅上，示意她坐下。
小姑娘刚坐下，手边空置的酒杯就被陈总倒上了酒。
“静静，这可是你仰慕已久的偶像，今天好不容易见着，再敬霍总一杯。”
小姑娘不是能喝酒的，一杯下去脸色红透了，当即听了陈总的话，不得不继续端起酒杯敬酒。
“霍先生，我再敬您一杯。”
霍随城伸手拦了，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并招来服务生，“一杯热牛奶。”
说完又对小姑娘说：“女孩子不要喝太多酒，红酒烩牛肉不错，你尝尝。”
小姑娘受宠若惊，连连道谢，“霍总，谢谢您。”
陈总在一侧看了，老狐狸当即揣摩了霍随城的心思，笑着对小姑娘说：“静静，霍总给你夹的菜，快吃吧。”
饭桌上还没人动筷，她不敢吃。
服务员送来一杯热牛奶，霍随城放她手边，“没关系，吃吧。”
小姑娘这才大着胆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嘴里咀嚼。
“怎么样？好吃吗？”
牛肉鲜美，炖得软嫩入口即化，还带着红酒的香味。
小姑娘不知不觉中刚来时的紧张渐渐放下，一脸放松的表情笑着对霍随城说：“嗯，好吃。”
霍随城端着酒杯咽了小口，“我女儿也喜欢。”
“女儿？您女儿多大了？”
“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出国留学，今年毕业了。”
陈总笑着说道：“静静，霍总的女儿我见过，漂亮又聪明，比你还要小一岁，当年高考成绩那可是进了全省前一千的，这才多久就毕业了，这么聪明的女儿，霍总可得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丝毫不逊色于霍总您。”
小姑娘听闻惊奇道：“霍总，您女儿真优秀。”
霍随城脸色比之刚进门时平和不少，“就一整天喜欢瞎胡闹的小丫头而已。”
“霍总谦虚了，哪里是什么瞎胡闹的小丫头，霍总过谦了。”
话音刚落，助理握着手机进来，俯身在霍随城耳边说了两句后将手机递给他。
霍随城看了眼手机上来电的陌生号码，起身，“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您随意。”
霍随城离开包厢，将手机附在耳边。
“喂？”
手机里立刻传来委屈交加的声音，“爸爸，是我。”
包厢里，陈总满意给方静夹了块牛肉，低声说道：“表现不错，待会继续努力。”
方静低头，默默吃着餐盘上的牛肉，她知道陈总说让她继续努力是什么意思，来这场饭局前她就知道了自己要做的事，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不过霍先生对她的风度和包容是她从来没敢奢望过的。
不让她喝酒，给她热牛奶的男人那样贴心，如果她不愿意，想来也不会勉强她。
其实……也并非勉强。
想到这，方静心脏慌得怦怦直跳。
包厢的门推开，霍随城的助理走进，抱歉对陈总说：“不好意思陈总，霍总临时有急事先走了。”
陈总眉心微皱，“急事？”
“是的，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助理转身疾步往外走，陈总连忙推搡方静，“去送送！”
方静踉跄几步，回过神后连忙追了上去。
她穿着高跟鞋，小跑得腿疼，好在在助理上车时终于追到了门口。
“霍先生！”她气喘吁吁站在车门前，看着霍随城降下的车窗，“您要走了吗？”
“嗯。”霍随城眉心紧蹙，似乎真有急事。
“那我……”
“你年纪小，这种饭局以后不要参加了。这个时间你应该穿着裙子在江边散步，而不是在这里喝酒。”
方静话哽塞在喉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等她反应过来时，霍随城的车已经驶离了雍福会所门口。她呆愣地看着车灯渐渐消失在视野，紧拽裙摆的手心松开，捂住了嘴。
宾利车内，霍随城吩咐司机，“去机场，快点。”
助理有疑惑却也没敢多问，只是这市中心距离机场颇远，紧赶慢赶也花了一个半小时才绕到了国际机场航站楼。
霍随城下车，边走边对助理说：“去找航站楼的工作人员，问问有没有女孩子联系帮忙。小小回来了，手机被偷了。”
助理连忙应是，转身去寻工作人员。
现在时间十一点整，偌大的国际机场人来人往，霍随城在人群中巡视却没能在约定的地点找到霍小小，正准备去找工作人员时，右后方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朝他奔来，从后方趁他不备一把熊抱住他。
“爸爸，父亲节快乐！”
熟悉的声音让霍随城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抓着环抱住自己腰间的手臂，磨牙转身。
眼前是已成长得亭亭玉立的女孩，白皙的小脸五官长开后还有着从前小时候的影子，漂亮得足以吸引路人频频回头的目光。
却还和小时候一样调皮爱撒娇。
霍随城伸手拧她藏在发间白净的耳朵，“霍小小！你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就回国？”
“爸爸爸……疼疼疼！”霍小小一手捂着自己耳朵，一手抓着拧着自己耳朵的手，痛得小脸都皱到了一块，“爸爸松手，疼，真疼！”
霍随城沉眉松了手，“说，怎么回事？”
霍小小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看她爸脸色，嘟囔道：“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一下飞机发现包被人划了，手机钱包也不见了，我只记得你和爷爷的号码，这么晚了我总不能还去打扰爷爷休息吧？爸爸你不想来接我就派辆车过来就好了。”
“你怎么不把自己给丢了？”
“爸爸，你别训我了，今天是你的节日，不能生气。”
霍随城被她这话给气笑了，“你生日我不能生气，过年不能生气，我节日也不能生气？你不来气我我怎么会生气？”
不远处助理带着工作人员匆匆而来，得知霍小小找到后转身和工作人员致歉。
霍小小自知理亏，抱着她爸的手臂说：“爸爸，你别生气，我特地回来给你过父亲节，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我一片孝心……”
霍随城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最后一小时给我过父亲节？”
“……飞机晚点了。”
霍随城无奈叹了口气，“回家。”
助理笑着接过霍小小手里的行李箱，“霍小姐，欢迎回国。”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