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然而起的红光宛然如织,一旁青灵毕现的半开毛料,如同裹上一层荼红如血的鲛纱,如美人媚眼如丝,动人心脾。
于是某人苦笑一下,竟真的拉出椅子,在解石台前……坐、下、了?!
坐下了?!
轰——
一声惊雷,平地炸开。
众人只觉原本脑子浆糊,此刻被这一道雷劈得支离破碎。
先前几人所有的想法,都围绕着一个中心——秦微不会解石。
然而此刻看来,她会?
她会!?
众人目光再次聚焦之时,秦微手中的砂纸却在耐心地磨着石头。
少女的神情极为专注,力道恰好的压住了特制的砂纸,动作稍显生涩,却其确实那么一回事。
秦微的确不太会解石,但是近来几个月看方希月解石的次数也不少,是以学起来还算有模有样。
方希月偏着头注视半晌,目光有些古怪。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方希月这个解石高手,看秦微这略显别扭的动作,自然是纰漏百出。
须臾,方小妮子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秦姐姐,原来你……咦!”
走上前去的方希月正要打趣,低头落下去第一眼,声音却顿住了。
硬生生的急刹车,少女水灵的双眸陡然睁大,注视着眼前的小石头,惊愕地呼吸都忘了。
骆老蹙眉,大步走上前去。
桌案上静静放着砂纸,砂纸上落着一颗——
翡翠!
纯粹的紫,潋滟灼灼。不妖娆,不柔媚,高贵落拓中透着疏离,宛若万仞险峰之上拔峭旷远的碧空,一线深紫聚散蔓延开繁华落尽的夜色。
堙没、风华;
紫芒、扶摇。
那翡翠圆珠,似乎不愿以真面示人,于是紫气缭绕之中,隐约浓雾弥漫。
贵气铺天盖地,仿佛旧时煌煌庙堂,九重华堂,朝臣俯首,万民敬仰,金马玉堂。
这不是天地灵气,而是——
王气。
此等气势——
骆老猛抽了一口冷气,大惊之下竟向后退了一步。
皇家紫!
竟然是皇家紫!
秦微也愣住了,深浅飘忽的目光凝定,缓缓望着眼前的翡翠,这没有半点骄矜艳冶却气势磅礴的翡翠。
少女的目光微微垂落,玉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块极为玲珑的翡翠。
于不为人知处,眸光寂然、怔忡、暗自失神。
皇家紫……
比帝王绿更珍贵百倍的人间极致,无上,难寻。
紫翡本就是各色翡翠中最珍贵的翠种,而紫翡中的极品皇家紫,更是百年难得一见。
若说非要在翡翠中找出能够与之平分秋色者,那么,也就只有灵翡了。
然而灵翡……
不提也罢。
骆老和方希月看得魔怔了,脑海中下意识想着,距离上次有历史记录的皇家紫出现,嗯,大概……少说也有五六十年了吧?
秦微长睫半掩,落下精致秀美的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一翦秋水微乱的眸,遮住了眸中微颤的水雾。
思绪似浪潮奔涌不息,云涛怒卷,将她打碎,粉身碎骨的那种碎。
不是皇家紫何等珍贵、何等难觅,而是那恍若昨夕的——
江淮三月,烟柳繁华如云烟。
那时山河淋墨,那时霁月流光。
水影清酌,映彻那人容颜如玉,点染了她的人面桃花。
男子修长的手指勾起她如瀑的青丝,仿佛是世间无双的珍宝,细细散开,再复轻轻挽起。
随云殿中曲水流觞,他轻拨开她欲阻挠的手,温柔低笑说着别闹,玉指却轻轻一扣,便替她簪上了一支玉步摇。
紫玉簪尾之上,紫鸢花开得缱绻,金丝流苏坠城妆。
在北青,遥遥记得这紫翡不叫皇家紫,而是叫做紫苏玉。
紫苏玉,紫苏叶。
遥遥忆起那些年北青岁月,分明抵颌转眼之间,却已如隔世般渺远。
高处不胜寒,故人不复还。
可是好歹那是的高处,虽有三尺严凉,却在深雪隆冬,有人拥她入眠。
思绪飞转,已过万重山。
秦微倏尔回神,低头看去,手中的紫翡已在她不觉间雕出了雏形。
手中的皇家紫并不大。
指尖引出一丝气线,瑰宝般的深紫被一分为二。
手中握着刻刀,少女的动作极为专注,侧影灯下绰绰清秀,一帘幽月,映雪穿窗。
深邃高贵如斯的皇家紫,多余的雕琢反倒成了累赘。
她只是把手边大些的翡翠略微磨平,微扁的圆珠,光晕熠熠。金吉之气蕴养过的细线穿孔而过,秦微轻笑起身,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将那几乎为加修饰的玉坠,挂在了方希月颈上。
骆老惊得瞠目结舌,气息猛地翻涌,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秦微轻轻摇头。
话到嘴边,却不得不咽了回去。
方希月只觉颈上微微一凉,垂眸看去,不觉惊得张大了嘴巴。
“秦姐姐——”方希月一急,猛地仰头去看秦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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