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回到自家小院时,徐锦儿已经等了很久了。
刘旭现在对学武很感兴趣,边忙活着造酒,边跟徐锦儿聊起了武学。
“锦儿,岳父大人年轻时,武艺很高吧?”
“那当然,爹爹年轻时在禁军很厉害的,那可是当过枪棒教头的。在跟随当今官家参加高梁河之战时,受过重伤,后来又受上官倾轧,这才心灰意冷,退伍还乡的。”
“那岳父能一个打多少个,能做到百人敌吗?”史书上记载的很多猛将,带几个人就能在万军之中杀出血路,不知到底现实中的这些猛将武艺高到何种地步?
刘旭想确定一下,这个时代高手的真实武力值。
“爹爹说过,战阵厮杀不是江湖斗殴,战阵之上靠的是行伍协作、战阵配合,一起协力抗敌。武艺再高,也抵不了什么的,哪有什么百人敌、万人敌。一个人武艺再高,你也抵挡不住几十杆大枪的一起攒刺。但是,要是与没经过行伍训练的普通壮汉打斗,十几个壮汉,爹爹还是能打倒的。”
“那岳丈能不能一跃数丈,飞檐走壁?”
“你话本传奇看多了吧,哪有那样的人,要真有我也想见见。”
“那或许是岳丈做不到,是因为岳丈练得是硬功,人家练内功、走内家路子的能做到呢!”
“哪有什么内功,无非就是有些好点的吐纳之法,常练对身体潜力有些激发作用罢了。”
“原来所谓武艺高强,也就这样啊。”
“学点武艺总没有坏处啊,关键时刻也可防身。你好好锻炼一下身体吧,等你身体结实点了,去跟我爹爹学些武艺,总没有坏处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
二人低头一阵忙活,一是无话。
不过刘旭好几次见徐锦儿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过了好半响,徐锦儿幽幽得道:“不过旭哥哥,你应该读书科考的,考取功名,出仕为官才是真正的出路,从商毕竟只是微末小道。自从你受伤以来的两个月,我都没见你读过书。我梦中的相公,可是出口成章的大才子,书本你可不能扔下啊。”
“呃.....”
刘旭一时无语,自己刚来到这里,倒是看过几本书,那些从右往左的排列的竖版繁体书,看得自己头昏脑胀。那些书早不知道让他扔那个角落里了。让刘旭读书,真能把他活活愁死。
刘旭来自后世,虽然在大宋生活了一阵,但接触的毕竟只是些市井百姓,未曾真正了解大宋。
大宋重文轻武,守内虚外,且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士为第一,商人居末,根深蒂固。
哪怕在商业发达、政治开明的大宋,一个家资万贯的大商人,也未必敢得罪一个读书小有所成的士子。在官本位年代,权力永远比财富重要。一个读书的士子本身,或者座师,或者同年,或者好友,都有可能跟掌握权力的官员有丝丝缕缕的联系,都有可能将一个家资万贯的商人搞得倾家荡产。在大宋,读书人永远是最受尊重、也最有地位的。
在大宋,大部分女子最梦想嫁的相公,也都是那些风|流倜傥的士子。
刘旭沉默一会儿,还是决定拉回徐锦儿对自己的崇拜,被自己未来媳妇委婉的劝诫,也是很郁闷的。
“其实旭哥哥我也是才子,读书对我来说是小事而已,诗词也不过是举手之事而已,赚钱才是我的大事。不然咱俩成亲之后,我俩岂不是要喝西北风,那可是我不能容忍的。”
“你就吹吧,让你替我做诗词,你这么久了都做不出,还才子呢。”
“谁说我做不出,不屑做而已。听好了,这首《一剪梅》就是我替你做好的。”
于是,刘旭吟,徐锦儿写,很快一首《一剪梅》被徐锦儿用一手娟秀的小楷誊在纸上。
既然李清照的《一剪梅》,已经在醉云楼那抛出来了,也就没必要保留了,正好送给徐锦儿,把自己的慌圆上。
不过刘旭发现徐锦儿字写得还真不错,以后写点东西就让徐锦儿写吧,自己那毛笔字犹如狗爬,还真拿不出手来。
“这首词还算不错吧”,徐锦儿誊写完,默念了一遍,随口评价道。
听到徐锦儿的评价,刘旭不禁无奈的撇撇嘴:什么叫还算不错啊,这首词要是称不上佳作,什么样的词才叫好啊?!
徐锦儿待纸笺的墨迹干透,小心翼翼的折好装怀里,跟刘旭道一声“有事儿”,也不待刘旭回答,自己便喜孜孜的走了,只留下刘旭一个人在那灶前忙活。
……
青州东阳城城东的富贵坊,是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
宋时虽早已打破了坊市的限制,推倒了坊墙,但很多地方却保留的唐时的坊名。
城东这片豪宅聚集的地方,便是唐时有名的富贵坊。唐时这里住的人家大都非富即贵。
而今,富贵坊虽早已没了唐时的辉煌,但青州的富人们,特别是那些从商发家的大宋商人们,都喜欢来这里安宅,以期沾一沾这里的富贵之气。
富贵坊安康街,一座豪华的宅第内,不是从内宅传来几声女子的欢笑声。
这座宅第主人叫宁立望,是青州有名的布商之一。
宁立望有一子一女,儿子宁浩读书无成,便被宁立望送去徐氏武馆学习武艺,女儿则自小聪慧,可惜是女儿身。
有一次宁馨儿去武馆看望哥哥,偶然结识了徐锦儿,二人虽性格迥异,一静一动,性情完全不同,但却一见如故,不久便结为好友,经常见面聊些体己话。
宁馨儿温婉聪慧,爱好舞文弄墨,有几个闺中密友也喜爱诗词,几人便经常聚会闲聊,偶尔兴起,也会凑在一起比比诗词。
今天听到宁府内宅的女子欢笑,宁府老管家笑着摇摇头,知道又是那些大小姐们聚会的日子。
宁馨儿的几个闺中密友,徐锦儿大部分也认识,有几个女子家里也有兄弟在徐氏武馆习艺的。
徐锦儿虽自小习武,不过倒也同此时大多数的大宋女子一样,很喜欢诗词,羡慕那些士子风|流。
不过徐锦儿读书不多,自身功底有限,大多数时候是在听众姐妹作诗作词附庸风雅,自己是做不出诗词来的。偶尔作首打油诗,也是众姐妹调笑的对象,虽然都是好姐妹,但终究面上挂不住。所以徐锦儿才一直央求刘旭替自己写首词,自己好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
众女说起最近的趣闻,说到徐锦儿送给各家使用的算盘,都谢过徐锦儿,且都夸赞徐锦儿找了个聪明相公。
能想出如此机巧之物,必定聪慧过人,想必读书、做学问也不在话下。众女大部分是商人之家,大都知道用上算盘,确实省了不少算账的时间和精力。
过了一会大家又聊起最近风靡青州的烧酒,众女虽大都喝不惯高度的烧酒,但其父兄大都很是喜爱。
众女叹道:自有酿酒以来,许多酿酒行家都想办法把酒的度数造高点,都无法办到,没想到如今我们青州城内竟然有人能造出。而且据说此酒用于给伤口消毒还有奇效,能防止伤口感染,端的是好酒,不知道又是哪一个聪明人士造出的。
徐锦儿笑的很开心,原来不只自己觉得旭哥哥聪明,众人都这么觉得啊。
可惜旭哥哥不让自己告诉别人:烧酒是他造的。要是众女知道是自己旭哥哥造的,肯定羡慕死自己找了个如此聪明的郎君。
众女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不久之后的中秋南阳诗会,众女相约到时一起去参加南阳诗会,见识下才子风|流。
众女都是爱好风雅之人,聊到了南阳诗会,不可避免的就有人提议大家都来作首诗词,娱乐一下。
身穿一袭淡黄衫,头梳圆髻的元婉晴先道:“我先来,我先来,我这几天写了一首中秋词,是一首《蝶恋花》,是准备拿去南阳诗会的,众姐妹帮忙指点指点。”
元婉晴轻声吟道:
“望月成痴犹眷恋。牛女相依,一夜风清浅。莫道高情何以倩,休提叶落江湖远。
自有琼花匆一见。只为韦陀,才是平生愿。梦老相知应意满,谁知更使柔肠断。”
大家对元婉晴的词一阵品评,都道:词写得不错,女人味十足,到时诗会上,说不定能吸引不少风|流才子。
颜子瑜调笑:“婉晴妹子这是相思谁呢?这是哪个才子让你一见就念念不忘啊?等南阳诗会婉晴妹子这词一抛,说不定就有不少公子哥对号入座哦,指不定引来多少采|花蜂蝶呢!看来得让元伯父赶紧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了,省得你整天在家怀春。不过婉晴妹子,咱俩倒是心有灵犀,我也做了一首《蝶恋花》。
颜子瑜吟道:
“往事萦怀无处悔,稚笔苍颜,页页题红泪。露冷风轻经寤寐,与君远隔长江水。
月近中秋星欲坠,竹影篱花,谙尽孤清味。枕上泪痕犹未退,佛前重祷情深睡。”
看来中秋团圆之时,不能合家团圆之人,多有感触啊!
“子瑜姐还调笑我呢,你那如意郎君,去你家商行江宁分号巡视不过才三个月,你就整天哭湿枕头啊。再说年底不就回来与你成亲了嘛,用的着整天相思嘛。你还好意思笑话我呢,你这才是害相思病了呢”,元婉晴抓住机会狠狠调笑回来,以报刚才被调笑之仇。
“一群小妮子,都害相思病不浅。”说话女子叫任语嫣,已经成亲生子,丈夫是青州望族纪家的子弟,也是读书人。任语嫣娘家也是青州富商,跟宁家有生意往来。
任语嫣道:“我可没你们那么大本事,就作首小诗吧。
月影游楼内,云峰亮眼前。松心寻趣境,美梦入香眠。”
“语嫣姐这首五绝,言简意赅,潇洒恬淡,确实好诗,真羡慕语嫣姐的洒脱啊。也是,语嫣姐你嫁得如意郎君,相公家里又是望族,相夫教子,无忧无虑,心态自然洒脱,不是我们能比的哦”,徐锦儿夸赞道。
“锦儿妹子也是有相公的人了,要不也给大家作首相思词吧”,任语嫣调笑徐锦儿道。
“我嘛,还在思考斟酌呢。”
众女又是一阵嘻笑。众女以前诗词雅聚,都知道徐锦儿虽然也爱好诗词,但自小学武,读书不多,文字功底有限。一般徐锦儿都是最后偶尔作首打油诗,众人都习惯了,也不以为意。
元婉晴止住众人调笑道:“众姐妹都抛砖了,也该把馨儿姐姐这块玉引出来了吧。”众女之中宁馨诗词水平最高,大家都是认同的,所以宁馨儿的诗词一般都是压轴的。
宁馨儿道:“众姐妹过奖了,馨儿的诗词也是砖头瓦砾,哪来的什么璞玉。我这几天写了一首《花月吟》,就请众姐妹给指点一下吧。”
“月朗花馨落照明,花姿叠影月辉银。花前月润摇疏影,月下花枝拥碧轮。
月眼观花花玉貌,花眉仰月月惊神。花台赏月浮香墨,月中吟花附雅人。”
“馨儿姐本就是雅人,把自己说成附庸风雅之人,太过谦了。”
“馨儿妹子的诗作,意境唯美,气质飘逸,端的是好诗。”
“馨儿妹妹这首七律,每句开头都月花,立意新奇,用词独具一格,确是好诗。”
宁馨儿的诗得到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众姐妹过奖了,馨儿愧不敢当。咱们听下锦儿姐姐的吧。”
徐锦儿一时有点忸怩,虽然觉得刘旭做的那首词还不错,但毕竟是找刘旭当枪手做的,有些不好意思。
任语嫣见徐锦儿忸怩,以为她怕作的诗又被众人调笑,便道:“都是自家姐妹,用不着不好意思。被别人点评越多,越能更好的改正提高。”
徐锦儿道:“嗯,语嫣姐说的对。我也写了首相思词,是首《一剪梅》,不过有婉晴妹妹和子瑜姐的两首相思词比着,实在不好意思出手。也罢,就请众姐妹指点一下。”
徐锦儿脱口吟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众女听完不禁失神,一时寂静无声。
这是多么唯美的相思词啊。花,自顾自地飘零,水,自顾自地漂流。一种离别的相思,牵动起两处的闲愁。啊,无法排除的是——这相思,这离愁,刚从微蹙的眉间消失,又隐隐缠绕上了心头。这得多么深情、多么相思啊!
众女久久无语,徐锦儿一时也呆住了。
徐锦儿虽然觉得刘旭这首词不错,没想到反响如此大。自己自从跟刘旭接触,刘旭一直就是诙谐幽默的性子,即使写出如此深情的词,自己也觉得他是为了替自己写词而瞎抒情。现在看众人如此大反应,自己想想,隐隐约约感觉,好像刘旭也在里面对自己寄托了深深的情感。
众女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致逼问徐锦儿是找何人替写的。找人替写,你不会写首稍微差点的,如此唯美的的词,岂是你徐大小姐一个只会写打油诗的能写出来的。
徐锦儿不禁仰天长叹:“我徐锦儿也是爱好诗词之人,怎么就不能写出首好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