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瞬间,萧起一眼便看见了若依,他看见了若依看着他那诧异的眼神。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能为力,萧起想起了出门前风仕玄的叮咛,想起了自己在风仕玄面前的信誓旦旦,可如今,自己真的要食言了。
“这回你放心了?”霍荣泽指着许克,得意地问道。
萧起点点头,“好,希望你不要食言,等到你起兵成功,我要许克的脑袋。”
霍荣泽得意地点点头,“一言为定。”
萧起转身刚要走,被若依一声喝住,“萧起,你站住。”
又是背叛,若依已经见惯不怪了,可是,难道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感情就真的都如此脆弱吗?前一天,风仕玄和萧起还亲如兄弟,萧起怎么忍心就这样弃风仕玄而去,为了活命?为了荣华?为了复仇?难道情谊在这一切面前,就真的变得一文不值吗?
萧起愣了愣,又转回身来,假意装出一副可恶的嘴脸,“侧王妃有何吩咐?”萧起故意地将“吩咐”二字说重了些,里面带着讽刺的语气。
若依一看萧起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平日里忠心耿耿的萧起竟然和霍荣泽变成了一丘之貉,“不敢,我只想问你,霍荣泽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和霍荣泽狼狈为奸?你这么做,对得起王爷吗?”若依越说越激动。
萧起冷笑了一声,故意凑到了若依近前,“霍荣泽答应为我报仇。这是王爷不能给我的。”萧起顿了顿,“你也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你该明白我的心情。”
若依沉默了片刻。是呀,这又怎么能去怪萧起呢,仇恨面前,人往往会失去理智,也会变得不择手段。我还不是和他一样,为了报仇,与霍荣泽同流合污,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全然是自作自受吧!
“你说得没错。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往往没有选择的权力。”若依挤出这句话来,可是心里却在五味杂陈着。
萧起冷冷地一笑,趁着霍荣泽不注意,将风仕玄拖他带的那封信塞到了若依的手里,然后又退了回去,“感谢侧王妃的体谅。”
若依赶紧将拿着信的手背在了身后。心里狐疑着,面表上支支吾吾地应付着萧起的话,生怕霍荣泽怀疑。
门再一次被关上。若依等着霍荣泽和萧起走远了,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来看。
这封费了好大周折才被送进来的信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但却让若依呆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许克看着若依这个样子。十分担心,问道。
若依面无表情,“风仕玄说,若是此番能够平安,他愿意废掉秦飞儿,娶我为妃。”
“这说明,王爷的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你。这是好事儿呀。你怎么闷闷不乐?”
若依无奈地摇摇头,“端王妃?听起来风光,可是,我又如何能够说服自己的内心去接受这一切呢,我是前朝公主,我不能自私地只顾着自己的幸福而忘了那些为雨朝而死的臣民。如果真的是那样,就算是有一天我死了,也无颜面对在九泉之下的父皇呀!”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光复雨朝,背后要牺牲多少生命。舒虞大人已经殉国了,如果你要继续,还会有许许多多像舒虞大人一样忠心耿耿的人为国而死。可这又能带来什么好处呢?天下百姓从来不在意这天下到底姓什么,他们只在乎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生活。所以,冰朝也好,雨朝也罢,从来没有谁对谁错,只要谁破坏了百姓的安居乐业,谁就是千古罪人。而你呢?你又能得到什么?除了一解心头之恨,你什么都得不到,恐怕,连心头之恨都解不了,因为,一旦冰朝没了,风仕玄一无所有,你就是亲手断送了你爱的人,这值得吗?到时候百姓叫苦不迭,民不聊生,九泉之下的先皇就能够心安理得吗?”许克越说越激动,但若依真的是一字不差地都听了进去。这是一个同样背负着仇恨的人对于自己的规劝,那不是冷眼旁观,而是一个看似无争的人对于天下人的悲悯。若依一直都是羡慕许克的淡然的,在他的眼里似乎真的是一切的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放下。
是呀!自己口口声声地说要复仇,这仇为谁而复,还不是为了自己,可是到头来,无论谁输谁赢,受苦难的总是百姓。我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苍生的性命,还带着那些忠心耿耿的旧臣共赴黄泉,这一切的一切,都值得吗?我到底是在做什么?若依不停地反问自己,可她得不出答案。国仇家恨,如果真的可以轻易地放下,她也不至于变成今日这般。
“你说得没错,我不该这样自私,该为天下百姓想想。”若依轻轻地摇着头,叹了口气,“不过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阻止这场战争。”
“阻止怕是来不及了,不过既然萧起来了,想必王爷已经知道了消息,我们静观其变吧!”许克也是一脸的无奈,如今连自由都没有,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不知不觉间,一夜就过去了。可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安睡。即便醒着也于事无补,但或许这是对于最后一个平安之夜的缅怀吧!
第二天一大早,战书传入京城,霍荣泽拥兵十万,兵陈长安城外,与此同时,蜀王带领着王府部将,在封地起兵,与霍荣泽遥相呼应。
战书一传,震动整个京师。长安城中乱作一团,就连皇宫也人心惶惶。
风仕玄连夜进宫将舒虞的书信呈给了皇上,皇上立刻召大臣进宫议事,可是大臣们也一筹莫展。有人主战,有人主和,毕竟,天下初定,京城一时之间难以调集足够的军队与霍荣泽抗衡。皇上也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父皇,此战若是不战而和,天下人一定以为我们怕了蜀王,以后蜀王羽翼更加丰满之时,恐怕我们再也没有收复失地的机会。”陵王说得头头是道,皇上的骨子里也有不服输的性子,自然不会轻易议和,可是,就算是战,谁来领兵,仓促之间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陵王见说动了皇上,提议让风仕玄领兵,他的理由有二,一来,京城里的士兵大都是楚王府当年留在京城的侍卫,一直是风仕玄麾下,指挥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二来,风仕玄和霍荣泽多次交手,彼此了解,满朝之中,也只有风仕玄能够摸透霍荣泽的心思。其实,在陵王的心里,还有第三个理由,他知道若依在霍荣泽的手上,他确信风仕玄不肯轻易抛弃若依,有若依为累,风仕玄必败,这是一举打垮风仕玄的最好机会。
皇上自然是没有看透陵王的心思,倒是觉得他说的的确有理,更何况,大难临头,能够担此重任的人确实不多,派了皇子亲征,也有安抚民心的作用。
战报刚送到皇宫,风仕玄已经亲自挂帅,从点兵场出发,可是,此去是凶是吉,没有人知道答案。
风仕玄的军队才刚安营扎寨,便有探子来报,霍荣泽已经摆好了阵势,在帐外叫阵。
“王爷,霍荣泽口口声声说让您单独出去见他。”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单独出去见他?风仕玄不明白,这霍荣泽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两军对阵,怎么还没有开战便要单独见我。“他带了多少人?”风仕玄问道。
“他……他只带了几百人,不过……”士兵吞吞吐吐地似乎有所顾忌。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风仕玄有些不耐烦。
“不过,他带了侧王妃来。”
听了这话,风仕玄再也没有办法按捺得住自己,“腾”地站了起来,“备马,本王这就去见他。”
一边说着,风仕玄已经提着剑,向着帐外走去。
“王爷,您不能去,小心霍荣泽有诡计呀!”
“是呀王爷,您不能感情用事。”
众将士七嘴八舌地劝着。可风仕玄一句也听不进去。
只有楚凇懂风仕玄的心思,上前道,“王爷,奴才陪您一起去吧!”
风仕玄冲着楚凇点点头,“嗯。”而后回头对其他将士说道,“你们放心,本王还清楚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误了大事。本王倒是想看看这霍荣泽究竟想干什么。”
两军阵前,风仕玄一身银色的铠甲,藏青色的战袍,胯下骑着一匹白马,漫天黄沙间,俨然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对面,若依被两名士兵押解着,浑身的衣服已经被泥土染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那张高贵大方的脸庞也显得憔悴了不少。她站在霍荣泽的马前,直对着风仕玄。
那是她吗?是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康宁公主吗?风仕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日不见,她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霍荣泽的身后,那个穿着盔甲的将军,风仕玄一眼便认出来了,是萧起。是陪着自己一起长大又陪着自己经历了如此多磨难的萧起,显然,他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