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皇宫,冷宫。
宋妃一身白衣,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她静静的跪在佛堂前,念着往生咒,全然不顾旁边之人已经站了一个时辰。突然,明黄的身影在她旁边跪了下来。她无奈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说道:“陛下,还是请回吧。白绫已备好,给刘嬷嬷念完往生咒,臣妾会自行了断的。”
“彩衣,你就这么恨朕?都不愿意再看朕一眼?”
“臣妾不敢。”
楚皇上前一把将宋妃搂入怀中,宋妃挣扎几下无果,就放弃了挣扎。待宋妃安静下来,楚皇才徐徐开口说道:“彩衣,还记得我们在宋国的时候吗?那时候虽然苦了点,但是你的脸上时刻挂着笑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再没有对朕笑过了。”
宋妃听到这些话,明显身子一震,却没有说话。当年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没有人在乎她的心情,包括她的母妃,直到遇到他。当年他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质子,寄人篱下,饱受冷眼,而她,给了他第一缕阳光。两个都需要爱的灵魂,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碰撞在了一起,她不顾母妃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那年她风华正茂,他意气风发,在没有家人的祝福中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一晃,这都二十几年了,明明是不到四十岁的人,却已身心疲惫,再经不起一点波澜。
楚皇见宋妃没有说话,继续说道:“还记得朕第一次见你,你那时候也是刚哭过,眼睛肿的高高的,朕还嘲笑你是爱哭鬼。可是后来朕才知道,你是被欺负了,却忍气吞声,才躲起来偷偷哭,那时候朕就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好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过去的事,陛下就不要再提了。”她不愿再想起以前,那只会让她千疮百孔的心再次痛起来。
“听朕把话说我。”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这么搂着她了,不由的手又紧了紧,“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也许我们真能幸福的一起到老。”
“请陛下不要再提了。”那次意外,她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彩衣,如果朕告诉你,那次不是意外呢?”
“你说什么?”
“朕说,那次不是意外,是朕的父皇,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在逼朕,逼朕回来继位。”
“怎么会?”宋妃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
“朕必须回来,因为朕要保护你,那次只是给朕的一个警告。朕必须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你。”这么多年的苦楚,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一个人往肚子里咽。“你不知道,当朕知道你怀了清儿时有多高兴。可是同时,朕又是多么恐惧,那样的丧子之痛,朕不想再经历一次。于是朕答应了娶秦小蝶,也是这样才将你伤了个透底。但是朕没有办法,也没有回头路,自从带着你踏进这座皇宫,朕就时刻活在痛苦当中。”
“可是你为什么还有娶媚妃,还要再娶那么多的妃子?”第一次背叛如果是为了她,那之后的那么多次都是为了她吗?
“我知道你没有争斗之心,可是你不斗不代表别人就会放过你,媚妃只是你的一个挡箭牌罢了。”秦家独大,宋国偏远,他自然要扶持一个相当的世家来均衡权力。
“那秦小蝶身边的宫女呢,这个人总不是他们强迫你的吧。”
“呵呵。”楚皇突然笑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彩衣在吃醋呢。“还记得那次你因为秦小蝶有孕不理朕,朕心中烦闷就多喝了些酒,迷迷糊糊中唤着你的名字,刚好皇后让那个叫彩儿的宫女来伺候,她以为朕是在叫她,朕又将她认作了你,才有了那荒唐的**。”
“你居然将别人认作是我?”
“朕是喝多了。可是朕也帮你报了仇。”她们算计他,他自然都会百倍返回去。
“你是说?”宋妃不敢往下想,难道后来皇后不孕,彩儿的死都与他有关?
“朕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你,即使双手沾满鲜血,都只为了你。”
“子长。”宋妃心疼的拉起楚皇的手,再次唤了他的名。她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的人,竟是时刻在保护着她。“她们都是无辜的。”虽然她也恨过她们抢了自己的丈夫,甚至因此性格开始变得孤僻起来,可是自从父皇去世以后她就突然想透了,人生一世,执念只会将自己推入痛苦的深渊。
“如果她们是无辜的,你我就不会走到今天。”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将你先送出宫,然后对外宣称你已经亡故。她们对你如此紧逼,你呆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给朕两年时间,朕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将你迎回来,朕会将皇位传给清儿,与你做一对平凡快乐的夫妻。”
“清儿这孩子性子随我,并不适合做皇帝。”
“他是你与我的孩子,这皇位自然是要给他的,你不是也希望清儿能够登上皇位么?”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只求他能够平平安安就好。”曾经她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争气,让他另眼相看,甚至为此对楚云清管教甚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做的再多都得不到他的一丝回应,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看开了,自己的执念不仅害了自己,甚至自己的儿子都随着自己变得孤僻起来,这又是何苦。以前心心念念要争要强,现在皇位放在跟前却避之不及,其实她自己都觉得这有点戏剧性了。
“清儿做了皇帝,谁还敢再伤他?”
“你难道要让他走你的老路?”宋妃这话一出,楚皇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宋妃可不管这些,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于是继续说道:“子长,你是一个明君,应该知道谁更合适。我们已经蹉跎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怨你了,只求你让清儿不要再被这皇位所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走上这条不归路,这是她现在唯一能给儿子的补偿了。
楚皇从没想过,自己所做所想却不是她们母子想要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宋妃。宋妃也知道,要一下子劝楚皇改变主意很难,见其有所动容,再接再厉道:“我只想和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里的事情,我会等你。”
在宋妃的温情攻势下,楚皇最终叹了口气,“我要是不答应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我知道你会答应我。”
“我的彩衣啊,你要我拿你怎么办?”说着,楚皇抱起了宋妃向寝殿走去。“今晚就好好陪陪我,很久都没有跟你好好说话了。”
寝殿里,楚皇抱着宋妃,就像第一次抱着她那般,小心翼翼又恨不得揉进骨子里,这个拥抱他期待的太久了。烛火重重,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相思,直到天明。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楚皇才从冷宫出来。楚皇走后没多久,冷宫就传出了逝的消息。